枕涛阁顶楼，林清清的道场静谧雅致。
陆长歌斜倚在藤椅中，指尖翻动着厚厚的卷册。
一旁石桌上，堆积着更多类似的资料，都是朱俊与夏修武费心搜罗而来的关于“天雷惩戒”的记载。
自那次目睹天雷劈死欧阳雄的骇人场景后，陆长歌长久以来的信念基石便有所动摇。
从前，他认定天道类似无情律法，仅是限制寰宇生灵能量上限的自然规律：
蛟化真龙引动雷劫，是为能量暴涨突破界限；阳神大修深居简出，亦是忌惮力量超限引火烧身。
但那精准锁定人堆中欧阳雄的一击，却像一记重锤，敲碎了这一贯的认知。天道或许确有意识，有记忆，正默默俯视着人间。
这念头，让他昔年立下的诸多“天道誓言”顿时成了悬顶之剑。
连日翻阅这些真伪掺杂的记录和传说，他心中逐渐勾勒出一幅模煳图景：
天道确实是有意识的，但这意识不是时刻清醒。
对凡俗众生，它就像一个沉睡的仙神。仙神偶尔会翻个身，从而清醒刹那，瞥一眼纷扰人间，若有行事过界、恶贯满盈之徒，顺手便是一道天雷清算，旋即翻身继续睡去。
诸多卷册中目击确凿的凡人遭雷事例，如同针对欧阳雄那次，大抵便属此类。
而对修行生灵，天道则不像仙神，而更符合他对天道是“自然规则”的判断，且对人族异族，判若两途。
异族修行者，十之八九的雷劫都在“渡劫晋升”之时---
蛟龙腾空搏击电光是其典型，其余如山林巨猿擎棍抗天雷、青鸾大鹏翼卷风云引霹雳，莫不是如此。此非惩戒，实为踏足更高境界必经之考验。
至于人族修士，则分两类：
一为肉身已朽、以魂魄踏入修行之途者，即鬼修、魂修。
他们本质上与城隍爷的修行并无区别，都是直接自魂魄开始修行，唯一的不同是城隍爷得到了那龙鼎的庇护而已。
但就这点区别，九成九的鬼修，却在从阴神突破阳神境时被轰杀了。这即是规则之怒，但也可能带了“人”的意志。
二为尚具肉身的活体修士。
阳神境大能动辄引来雷罚最为常见，约莫出手十次，便有两三次招致天罚，多为重伤，毙命者较少，恐怕正是此境高人鲜少露面的缘由。
至于传言中因违背“道心誓愿”遭雷劈者，则证据匮乏，多是身死魂灭、无从查证，难辨真假。
“……怪哉，”陆长歌低语沉吟，“若如此，那位坐镇洛京、出手数次却安然无恙的太华宗阳神境大国师，又是如何规避此劫？其关键究竟何在？”
思绪如烟霭，弥漫难定。
“师父！”凭栏远眺的林清清蓦然回首，清脆的声音打破了沉思，“胡阳前辈那边还是毫无动静，听声音正对秦叔叔抱怨呢！
倒是无尘小道长那儿，好像中了大家伙，正在拉线！我们要下去看看吗？”她语带一丝兴奋。
陆长歌暂搁卷册。
他来此歇息，本意便是观察一号钓点那对师徒的手段，顺带看看四品高手胡阳的耐性。
六月中那次船上会面之后，冷宛白带着林清清血液第二天就离开了重明岛，只留下周哲带着几人在朝廷专属的零号钓位碰运气。
而胡阳，在等了七天，确认冷宛白真的离去之后，便从私塾钻了出来。
他带着秦弘武占着最好的七号钓点，开始再一轮垂钓。至于钓位费，没人找他收，他自也是不提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