秦弘武兴奋的呼喊在不远处炸响:“胡大哥,快来!上大家伙了!”
这声音却像针一样狠狠扎在胡阳的心窝上,带着股难以言喻的刺耳感。
一股强烈的憋闷和无名火在他胸口淤积、翻腾,几乎要炸开。
他攥紧的左拳骨节咯咯作响,握着鱼竿的右手却小心翼翼,生怕用力过猛捏断了这根象征最后倔强的钓竿。
“三个月!整整三个月啊!”心底仿佛有个声音在嘶吼咆哮,“谁知道老子这三个月是他妈怎么熬过来的!”
每一次满怀期待地抛下饵食,每一次眼睁睁看着浮漂如死物般纹丝不动,都像是钝刀子在反复凌迟着他的耐心和自尊。
这哪是钓鱼?这分明是老天爷在消遣他!
耻辱的回忆潮水般涌入脑海——
头半个月颗粒无收,他还能故作洒脱地归咎于“初来乍到,手生”。
为此,他甚至豁出四品高手的脸皮,腆着脸去向岛上那些以此为副业、赚点闲钱的渔民虚心求教,放下身段学了半个月的选点、打窝、调漂、辨识水情鱼性……自认已将诀窍尽数学会。
结果?紧接着的半个月,他连只虾米的影子都没见着!
他反思半天,得出结论:或许是鱼儿欺生,欺负他人也生,钓具也生。
于是,他仗着四品修为的威势,“好言相劝”岛上几位钓鱼好手,硬是“收购”来了他们各色趁手的钓竿、钓线和秘制饵料。
信心满满再来过。
然而,又是半个月过去了,那根该死的竿子简直像被施了定身法——连一次像样的咬钩都没有!
他再次深刻反省:莫非自己是这岛上唯一的四品高手,无形中散发的威压太重?亦或是过去行侠仗义、手上沾的血腥太多,连湖里的鱼都吓得不敢靠近?
于是,他找到岛内总管朱俊,“借”了五千两“善缘银”。
补足了先前那强买渔具的亏欠,连本带利塞给渔民们;又跑去岛上唯一的私塾,混在一群鼻涕娃中间,放下四品高手的架子,手把手教那十几个小萝卜头扎马步、挥拳脚;甚至挽起袖子帮岛民修过两回屋顶,打理过几畦菜地……
前前后后又耗去半个月,再照镜子,他仿佛真从自己身上看到了一层柔和的慈光。
这次总该行了吧?
他信心爆棚,提着据说最招湖鱼青睐的顶级秘制饵料,又一次满怀希望地站到了湖边。
然而,苍天无情!
转眼又是小半月溜走,那该死的浮漂除了随着风浪无聊地摇晃几下,简直像焊死在了水面上!连一次可疑的“点头”都没有!
他彻底迷茫了,甚至开始怀疑人生——是不是曾经无意中犯了什么天怒人怨的过错,遭了天谴?
搜肠刮肚地回忆前半生所有可能的杀业污点,最后他只锁定了一件事:
是不是那次闯入一座山水庙时,随脚踢死的那条黑狗是无辜的?但当时那黑狗的双眼猩红,绝对是中了邪啊!他不可能踢错啊!
他也曾疑神疑鬼:难道是那个神神秘秘的陆岛主在背后使坏?还是身边这个过分热络的秦弘武捣鬼?
可陆岛主自打他上了岛,就缩在道场里不见踪影,要害他何苦用这种“钓不上鱼”的阴损法子?
至于秦弘武?这小子恨不得把自己供起来,自己钓鱼的时候,人家也寸步不离地在附近守着竿,期间大小鱼儿虾蟹鳖蚌可没少上钩,若说动手脚,他哪里来的机会?
偏偏......偏偏全湖的水族,是长了眼还是通了灵?怎么就分得这么清楚?他这条竿垂下的钓线,硬是连个鱼影子都瞧不见!
三个月苦熬,眼瞅着雨季将临,只有自己一无所获!
这叫他这张“擎天手”的老脸往哪搁?江湖同道若是知晓他胡阳在重明岛坐拥宝地三个月,连片鱼鳞都没摸到,岂不是要笑掉大牙?
而秦弘武那小子,一个区区五品,竟已斩获上百鱼获!眼下更是又挂上了大家伙!
这全湖的水族,无分品种和大小,就他妈没一个咬自己的钩!这不是欺负人吗!
越想越憋屈,越想越火大!一股邪火直冲天灵盖!
“啊!”他怒吼一声,甩开手中钓竿,三两下扯掉外袍,一个猛子就扎进了湖水,朝着秦弘武钓线下方潜去。
他决定亲自去将那个咬钩的大家伙抓上来,当面问个明白:凭什么就不咬他胡阳的钩?!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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胡阳的怀疑有一条是对的,真的是有人在坑他!
此刻,让胡阳陷入癫狂的那位“罪魁祸首”陆长歌,正从翠竹下那只青瓷水缸中无声滑出,光影明灭间,悄无声息地落于八角池畔。
池沿上,眯眼晒太阳的小黑,倏地睁大竖瞳,待看清是他,立刻讨好似地吐出猩红的蛇信,发出“嘶嘶”的声响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