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前辈！镇邪司大队转瞬即至！迟则生变！动手！”每一个字都冷酷无比。
吼！！！
龙吟再起！
这一次，蛟龙不再犹豫！
如同天塌地陷！遮天蔽日的巨浪被无形的伟力掀起，粗壮的蛟尾裹挟着雷霆万钧之势，带着毁灭一切的恐怖气爆音，向着江寒霜和苏飞雪当头砸落！
苏飞雪一把推开江寒霜，再以双臂护于面前，准备生生接了那一击。
但蛟龙似有怜悯，蛟尾落下时却是偏过她头顶，而是横抽，将苏飞雪直直拍飞向陆长歌。
秦弘武从水中腾出，直接横空拦截住，抱入怀里，落于江寒霜曾站立那叶小舟之上。
另一边，江寒霜却消失于湖面。
“前辈，那名四品呢？”陆长歌运起法目，看向湖底，却没有踪迹。
“气血耗尽，已经死了！沉入了湖底！剩下这个……你自己处理干净！”
话音落，水面泛起巨大的涟漪，蛟龙沉入了幽暗的湖底，再无踪迹。
陆长歌踏水靠近小舟，目光落在那个曾经鲜活、坚韧、与他暗斗多年的女人身上。
一身百户锦袍早已被血水和湖水浸透，狼狈不堪地紧贴在身上，勾勒出玲珑的轮廓。
初见时，那座小楼，她还是扮作掌柜，面容白皙，如今因为这几年出了太多外勤，有了一丝小麦色，此刻又因失血而苍白如纸。
“卿本佳人，奈何做贼？”他声音低沉，带着一丝喟叹。
“呵呵呵，真是天大的笑话！贼？”苏飞雪涣散的瞳孔艰难地转动了一下，聚焦在陆长歌脸上。
她苍白的唇角扯出一个嘲讽的弧度，伴着血水质问道：
“陆大人，你扪心自问，你我谁才是真正的贼？我们俩，谁拿百姓的东西更多？而醉仙阁和大渊朝廷，谁散财济困，谁又刮骨吸髓？”
“大楚因何灭亡？你以为复国……换个皇朝就能更好吗？”陆长歌语气平淡，并不纠缠她的质问。
“咳……咳咳……”苏飞雪剧烈咳嗽起来，喘息片刻，眼神似乎闪过一丝清明，夹杂着更深的悲凉，“我不知道……但是我跟着商队去过青州，去过冀州，那里大旱连年，赤地千里，真的是人相食！大渊之治……又好到何处？”
陆长歌看着她倔强的眼神，沉默片刻，避开那宏大而沉重的话题，轻叹一声：
“我给你过三次机会，劝过你三次，你知道吗？何苦执迷不悟？”
苏飞雪嘴中汩汩冒着血水，露出一抹惨然而轻蔑的笑，声音微弱却异常清晰：
“知道，陆大人暗示的那么明显，我怎会不知！无非看重我五品身手，想让我和秦总旗一样，替你卖命罢了！可我，”
她用力昂起头，盯着陆长歌：
“可我不想替你这样的人卖命！你身在朝廷，可以出卖蛟龙蛋的秘密给我们！和我们合作，又可以看着我们被朝廷剿灭而不提醒，你有半份信义吗？
三万人因为你知情不告，被杀被烧，你可能有过一瞬后悔？你没有！你这种人，或许有你自己的行事和道德标准吧！但我苏飞雪就是看不上，哈哈哈...咳咳咳...”
她转而望向天穹大笑，因血水倒流而咳嗽不止。
“你不曾真正思考这世间，你太执迷不悟了！”陆长歌摇头。
“不要说了！一切只怪我空有一身修为而无心机，被你玩弄于鼓掌之间！蛟龙和你一伙的吧？你早知道蛟龙蛋在哪里对不对？
你告诉我，陆长歌，你知道是不是？一切都是你的算计是不是？”苏飞雪转回目光，回光返照般重新燃起恨意和怒火。
“你是因公殉职！你的家人会平安无事！”陆长歌没有回答，而是看着她做出了承诺。
苏飞雪听完，眼中的刻骨恨意和狂怒火焰，缓缓熄灭，安静了下来，不再追问答案。
她低下微昂的头颅，紧绷的身体松弛下来，眼底深处浮现出一抹极其柔和的微光。
小侄女那奶声奶气叫“姑姑”的声音在耳边响起，她脸上露出微笑。
“谢……谢……”她声音轻若蚊蚋，带着一丝解脱后的疲惫，“这点……我……信你……”
她的气息越来越弱，眼神渐渐涣散，残存的意识开始飘远：“其实……陆长歌……若当初你肯……提前告知……清剿的消息……”
她的声音越来越轻，近乎呢喃：“……我或许……会考虑……追随于你……至少……你把身边的人……照顾得很好……”
“二丫的孩子……你给取的名字……叫……长安，多好的名字啊！...你去看过他吗？……我去看过！……比大力……聪明多了…….”
“其实……闻堂主……执意……要杀你时……我拼命……拦过的……”
“……其实……”
声息，彻底断绝。
湖风拂过，掠过小舟，也掠过陆长歌沉默的脸庞。
他眸中神色变幻，最终只余一片深潭般的寂静。
“其实，”陆长歌的声音低如耳语，“若当初你没有捏住我的脖子，威胁我的生死，……用那些家人作筹码。我还是会想尽办法，把你变成自己人的。”
他缓缓弯腰，伸出微凉的手指，极其轻柔地，为她阖上了那双带着未尽之语、凝视着虚无的眼睛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