这算个什么事?
半年前,老父还为废太子一事奔走斡旋,如今却闭了死关,再不过问外事。
好不容易盼到先前的婚约作废,能为棠儿另择贤婿,没成想上门的一个两个,尽是些居心不良之辈。
且不说那出身西山剑冢的韩去病,那人就是个实打实的剑疯子,事先便言明只是来讨教剑法,即便胜了也绝不会迎娶岁家海棠。
虽说少了些礼数,但西山剑冢毕竟是天下数得着的名门,丑话说在前头,倒也不至于让岁家落了面子。
定远侯家的世子,原是老爷子最心仪的人选。年纪轻轻便已是半步小宗师,日后注定是拒北军的中流砥柱。
老爷子素来期望家传武学能用于疆场,护国安民,这点上,岁庸也是深以为然。
只是……他总有些忧心。那小侯爷年少成名,性子怕是太过气盛,真要成了亲,日后能不能待自家棠儿好?能不能容得下她那点小性子?
宇文家最是狼子野心,言称若两家缔结秦晋之好,便可互通所长,届时天下拳法魁首之位当无异议。
岁庸虽未形于辞色,心底却对宇文家的奔雷手鄙夷至极。
那奔雷手徒具刚猛之表,招式粗陋鄙俗,岂配与岁家精妙武学相提并论?
所谓“互通所长”更是无稽之谈,倘若日后岁家子孙的拳脚招式中沾染半分宇文家的路数,岁庸便是自戕也无颜面面对自家老爷子。
若非碍于情面不好拒绝,岁家连接待都不想接待。
本以为这些事已足够头疼,谁料太平教竟也来掺和。
要知道,那什么九公子,可是江湖闻名的花丛老手、情场浪子,竟也想染指他岁家的海棠!
……
“父亲为何烦忧?”
海棠树下,一道身影缓缓走来。
那是位清秀得过分的少年,单看眉眼间的灵秀,便是容貌出挑的女子也难及半分。
若非人中两侧隐约冒出的青须,以及脖颈上微微凸起的喉结,怕是要让人错认成岁家那位十六岁便艳名远播的海棠小姐。
“棠……梨儿。”
岁庸见了来人,紧锁的眉头顿时舒展,脸上漾开笑意,再糟糕的心情也消散了大半。
“父亲,孩儿虽与姐姐容貌相似,终究是男女有别。”
少年站在离海棠树三尺处,声音清润如玉石相击,“可莫要在外人面前弄混了,平白惹人笑话。”
说罢,他并未上前,只是抬手便打起一套掌法。
身影在海棠树间辗转腾挪,掌风拂过,落英缤纷中,招式行云流水,时而如溪涧潺潺,时而似奔涌浅滩,任谁见了都要暗赞一声“好俊的掌法”。
世人皆知岁家有对龙凤胎:姐姐岁棠有倾城之姿,十六岁便入胭脂榜,三年来深居简出;弟弟岁梨更是武道天赋卓绝,年纪轻轻便修成四品武夫,三年前同样登上潜龙榜,前途不可限量。
外界皆传,岁家此次比武招亲,看似是为嫁女,实则是想借这场盛会为家中这头“潜龙”造势铺路。
如今见岁梨这套掌法已颇具火候,或许传闻当真不假。
“父亲,若此次比武招亲孩儿能胜……”
一套掌法收势时,少年指尖恰好接住一片飘落的海棠花瓣,眼中闪烁着明亮的光彩,“可否向爷爷求个情,别让姐姐委身于人?”
他顿了顿,语气里添了几分少年人的锐气,“韩去病孩儿自是敌不过,可未必会输给定远侯家的小侯爷;便是宇文家的长孙,孩儿也一样不惧!”
“这……”
岁庸张了张嘴,想说些什么,却终究只是叹了口气,把话咽了回去。
世人只知岁家海棠沉鱼落雁,养在深闺三年未出;却不知自登上潜龙榜后,岁家这头“潜龙”,同样闭关静修了三年。
这三年里,他究竟悟透了多少岁家拳掌的“流水”意境,怕是只有老宗师岁东流才知晓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