沈风正牵着许寒音的手,在人潮中缓行,脚步却忽然一顿。
许寒音只觉他掌心微紧,不由得侧过头来,只见他脸上露出一丝讶异之色,正望着前方某处出神。
“怎么了?”她轻声问道。
沈风闻言,缓缓收回目光,脸上那丝讶异已化作了几分好笑。
“遇到两个有趣的熟人。”
许寒音顺着他方才的视线望去,却只见人头攒动,并未发现什么异样。“你认识的?”
沈风的笑意里,带上了一丝莫名的意味。
“我认得他们,他们嘛……却未必还认得我了。”
说罢,他不再多言,只拉着许寒音,朝着右前方的喧闹处走了过去。
愈是走近,声浪愈是鼎沸。待拨开人群,许寒音才看清,眼前竟是一张围满了人的骰子桌。而让她也为之侧目的,却并非那些面红耳赤的赌客,而是桌旁一副滑稽至极的景象。
只见一个唇红齿白、宝相庄严的小和尚,正一本正经地盘膝坐在玉石砌成的圆凳之上。他既不看骰盅,也不看荷官,只是双目微阖,捻着一串佛珠,口中念念有词,竟似在这喧嚣红尘之中入定参禅了一般。
而在他身旁,站着一位身着明黄道袍的清丽少女,却早已没了半分出尘之气。少女竟将那宽大的袍袖高高卷起,露出两截欺霜赛雪、白藕般光洁滑嫩的手臂,一双清亮的眸子里,闪烁着如同凡俗财主般的光芒。
那两截玉臂在灯火下晃得人眼晕,周围不少赌客早已没了心思看牌,只是直勾勾地盯着那片雪白,喉头滚动,暗自咽着口水。
“押大!师弟,听我的,这把定是大!”少女对于周围那些隐晦的眼神完全没有察觉,开口时声音清脆如莺啼,与她此刻那副恨不得将脑袋都埋进钱堆里的财迷模样,形成了极大的反差。
那小和尚闻言,连眼皮都未曾抬一下,只是伸出胖乎乎的手指,朝着桌上“小”字区域,轻轻一点。
“阿弥陀陀,”他的声音充满了孩童般的天真烂漫,“色即是空,大即是小。师姐,你又着相了。”
沈风走近了,瞧见这一幕,不由得笑意更甚。
他怎么也没想到,登楼会一别,禅宗圣地的法悟小和尚与太阴圣地的凌清儿,竟会跑到这云梦城的赌场里来!堂堂两大圣地的真传弟子,竟混在一群凡夫俗子之中,赌起了骰子!
此刻,那摇骰的荷官,脸色早已僵硬得如同庙里的泥塑菩萨。
他颤巍巍地揭开骰盅,声音都带上了哭腔:
“一……二……三,六点小!”
“赢了!又赢了!”凌清儿发出一声兴奋至极的欢呼,竟全然不顾仙子的形象,如同一只护食的小松鼠,手忙脚乱地将桌上一堆金灿灿、白花花的金叶子和银票,尽数搂入自己怀中,嘴里还不住地夸着:“师弟你真厉害!比我师父亲手卜的卦还准!”
这一幕,看得周围的赌客们是目瞪口呆,下巴都快掉在了地上。
法悟却小脸一红,下意识摸了下光头,心中默念:“阿弥陀佛,善哉善哉……师父若是知道我拿‘天耳通’来此红尘秽地,博黄白之物,回去怕是又要打我板子了……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