但他强压下心中的不悦,沉声道:“本官,乃是云梦县丞吴道成,此番......是升任越州通判!”
他特意将“通判”二字咬得很重,在他想来,一个掌管司法监察的大员,无论如何也算是一方人物了。
哪知,那贵公子听完,竟发出了一声嗤笑,斜眼睨着他道。
“一个区区的正六品通判,也配与我同桌?”
他的声音不大,却像一记记响亮的耳光,狠狠地抽在了吴道成的脸上。
“大胆!”吴道成勃然大怒,再也顾不上什么风度,“本官乃朝廷命官!你一介白身,竟敢如此无礼!你又是什么东西?!”
面对他的质问,那贵公子却笑了。
他缓缓地站起身,那身华贵的锦袍在昏暗的灯光下流淌着微光。他没有拿出任何信物,也没有再说任何多余的废话。
他只是抬起下巴,用那双比窗外夜雨还要冰冷的眸子,俯视着眼前这个气急败坏的六品官,如同在看一只不知天高地厚的蝼蚁。
然后,他才缓缓地、用一种陈述事实的、不带丝毫感情的语调,吐出了四个字。
“肃州西门,西门庆。”
轰——!!!!!!
“肃州西门”四个字,如同一道看不见的惊雷,在吴道成的脑海中轰然炸响!
他那张本还维持着几分官威的脸,瞬间变得异常难看。
他当然想发火,现在却只能憋着!
因为对方是肃州西门氏的子弟,天下间五姓七望之一的肃州西门!
他一个正六品的越州通判,在肃州西门氏面前,的确也要……矮上半头!
在大堂中众人明里暗里的目光中,即便吴道成觉得脸上火辣辣的,仿佛被当众抽了几十个耳光,却终究还是一言不发离开了西门庆的桌子。
他不再去看那位西门公子一眼,只是将目光在拥挤的大堂内再次扫视。
这一次,他的眼神中,早已没了先前的挑剔与倨傲,只剩下一种窘迫与无奈。
最终,他的目光,落在了沈风三人的那一桌上。
那一桌,是整个大堂中最大的一张红木圆桌,足足能容纳十人同席。因沈风出手阔绰,桌上早已摆满了琳琅满目的酒菜,与周遭那些只有一两碟小菜的桌面形成了鲜明的对比。
吴道成打量了三人几眼。
只见为首那青衫青年,虽衣着寻常,但气质沉静如渊,眉宇间自有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贵气。其身侧的白衣女子,更是容色绝丽,气质清冷如雪山冰莲,一看便知非凡俗之人。就连那个长相有些滑稽的秃头汉子,眼神开合之间,也隐隐透着一股久经杀伐的彪悍煞气。
吴道成心中立刻便有了判断——这一桌的人,绝非“淮南双煞”那等不入流的江湖草寇可比!
他定了定神,强行挤出一丝比哭还难看的笑容,硬着头皮走了过去。
“这位……这位公子,”他对着沈风,拱了拱手,声音里早已没了方才的官威,反而带上了几分小心翼翼的试探,“在下吴道成,为暴雨所困,见公子此处尚有空位,不知可否行个方便,让我等在此同席?”
这次他姿态放得极低,言语也客气了许多。
显然,方才被那西门公子的一番羞辱,已经将他的锐气彻底磨平了。
刘秃子一见这前倨后恭的官老爷,顿时眉头一皱,眼中闪过一丝不屑。
许寒音更是连眼皮都未曾抬一下,只是自顾自地,用茶水冲洗着手中的玉箸,仿佛根本没听到。
只是两人虽心中不愿,却也知道,这一桌,终究还是沈风做主。
沈风看了一眼满脸尴尬、进退维谷的吴道成,脸上却露出了一个温和的笑容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