轰——
一瞬之间,那压顶而下的黑云终于受阻!
整个乌云在沈风头顶止住了下坠,而后被那旋转的巨大磨盘,硬生生顶了回去!
生死相轮,缓缓而转,每一次转动,便如碾碎三界,震动四方。
“咔嚓!”
夜色之中,第一道乌云竟然被挤出了裂缝!
风雨声顿止!
云层之间,一缕月光突兀地从裂隙中漏下,洒落在沈风身上,如天光披身,仿佛天地为之让道!
“他……他挡住了江玉郎的夜未央?!”
原本已经坐下的伏敬山,霍地起身,难以置信地望着那片高空。
“怎么可能?!”
“这是什么级别的法相……怎么有这种碾压之力?”
一旁几位长老面面相觑,皆是惊悚莫名。
他们望着那生死磨盘,隐隐只觉得浑身发冷。
那是死的气息。
却偏偏带着极盛的生机!
生与死,在这片天地间激烈碰撞,又交融不休。
“……生机和毁灭?还是生机与死气?”
“竟……凝出了这样一体双面的法相?”
“疯了!他是怎么做到的?”
一位灰衣长老声音都颤了。
……
此刻,玉壁之巅,江玉郎死死望着那片缓缓转动的磨盘,脸上再也不复之前的平静,满是癫狂之色!
“怎么会这样……这不可能!”
“你怎么也有法相?!你凭什么能够修成法相?!”
沈风未答,只轻轻抬头,仰望着空中的雨云。
轻描淡写地说了一句:“……雨太大了。”
语气平静,像是闲聊。
可下一瞬,空气骤寒。
仿佛自那句话落下之后,天地之间便生出一种极致的清冷。
所有人都在看,却没有一个人看到他出手。
沈风已悄然使出了风雪意境!
这里不是江陵城,巴山剑派如今多事之秋,只怕他夺命书生的消息和身手还未在这里传开。
因此,他并不怕将风雪十三刀的意境施展一瞬。
先是寒气浮动,然后,那尚未完全落下的夜雨,在空中竟一滴滴凝滞。
从雨珠,到冰珠,再到雪花。
哗啦啦的密雨忽然无声了!
仿佛被无形的风雪定住了流速。
高空之中,那尚未完全崩碎的夜未央法相——那一片沉沉压下的乌云,竟然也慢慢结霜,边缘处浮现出白茫茫的寒霜脉络,仿佛下一刻,就将被冻结坍塌!
“那是什么?!”
“怎么把夜雨剑法的意境……冻住了?!”
“那人的意境,为何与法相不符?!”
无数弟子惊呼出声!
他们看见夜空之上,那片乌云不再压下,而是在那轮磨盘下如冰面龟裂、渐渐崩塌。
沈风仿佛未动分毫,只缓缓扬起了手中那柄神剑“夺命”!
没有喝声,没有气势的鼓荡,没有外放的杀机。
他只是将自己全身的内力、生机、死气、意志、意境——全数注入了这一剑之中!
“唰!”
天地为之一静。
下一息,一道四十米长的漆黑剑气,自巨大的剑锋之上笔直斩出!
那剑气漆黑如墨,却又深邃如渊,携着死意与风雪,横亘长空,仿佛将整座天幕从中劈开!
那一刻,江玉郎眼中满是惊惧与悔恨。
他想下跪,他想接着卧薪尝胆,可已然没有机会!
他只能怒喝一声,将手中佩剑横于胸前,意图格挡,脚下更是狂退三步,强提体内全部真气,凝聚为一道护体剑罡!
可惜,他终究不可能挡住!
剑气落下。
他先是手中长剑寸寸崩裂,而后整个人也如被寒雪冻结,动作僵硬——
紧接着,剑气轰然斩落!
“噗!”
江玉郎整个人连同那半片崖壁,竟被这一剑生生斩成两截!
血花冲天,染红长空。
那一刻,夜雨彻底止息,乌云消散。
唯余一道残雪,从天而落,沾满漫山寂静。
山坪之上,早就被连番变故惊呆的三大剑子脸色发白,甚至控制不住地后退半步。
他们看着那横贯山壁、仍余威未消的剑痕,心中只剩恐惧!
他们清楚,若这一剑斩向他们,根本来不及防,连命都不会剩!
此刻。
江玉郎,死了。
他被斩成两半,血溅剑场。
沈风这一剑,不只是斩了江玉郎的性命,更斩断了他一路踩着心机爬上来的野望!
这一剑,灭绝了江玉郎的未来,甚至改写了日后江州的未来!
静!
四周一片死寂!
风吹过,但没有人出声。
山坪、石亭、玉壁之巅,所有人都仿佛被什么震住了魂魄。
就连秋青衣,也忘记了要呼吸,只怔怔看着那道白衣身影立于峭壁,剑光犹在,异象未消。
沈风并未回头。
只是静静站在那里,仿佛……他才是这场论剑的真正主角!
整整数息后!
才有人低声呢喃:
“……剑……剑仙?那把剑,必定是绝世神兵!”
“他到底是谁,年纪轻轻,就将这么多门武学修成大圆满?”
“江玉郎,就这么被他……一剑斩了?”
再之后,便是彻底的哗然!
哗——!!
仿佛是整座巴山沸腾了!
伏敬山震惊得几乎跳起来!
他根本没有想到,结局竟会是这样!
他本以为沈风顶多与江玉郎斗个旗鼓相当,再意外也不过是江玉郎落败,然后他便可以趁着对方声望跌落之际,顺理成章抹除对方剑首的资格,让一切重回正轨。
而江玉郎,便至少要在派内沉淀几十年,直到彻底变成“自己人”,才有可能继续委以重任!
可谁知——
江玉郎这样好的苗子,竟然就这样,被一剑劈死了?!
连个余地都不留?!!
“这……这如何收场?!”
伏敬山脑中嗡嗡作响,连腰都被震得有些发虚。
他还没来得及决定怎么对待江玉郎,江玉郎就死了。
而且,是在他们巴山剑派最神圣的玉壁论剑大会上!
死在了一个外人的手里?
“不行,这事不能这么结束。他得留下。”
伏敬山反应过来,抬头望去时,却猛然一惊。
那一袭白衣的书生,已经转身飞掠而下!
一连串残影如鬼魅一般,贴着玉壁滑落。
沈风刚一落地,便一把抱起了等在一旁的秋青衣。
“走吧。”他语气低沉,没有解释,没有多言。
秋青衣微微一愣,很快反应过来,点了点头。
“嗯。”
下一息,两人齐齐纵跃而起,不是下山,反而逆势直上,竟是要从决战的峭壁之上,直接上到千米的山巅!
“你们不能走!”
突然,一声暴喝从伏敬山喉中迸出,已带上一丝惊怒的颤音!
他如今心乱如麻,是他放江玉郎与沈风对决的,如今江玉郎被对方斩杀,若是他再放跑对方,要怎么向整个巴山剑派交代?
要是传了出去,整个江州武林会怎么看巴山剑派!
伏敬山眼神暴跳,袖袍一震,仓促间一点指尖,一道摧枯拉朽的青色剑气蓦然射出!
“请秋坊主留下!”
轰!
青光瞬息百丈,仿佛雷电裹裹,一道粗如屋梁的青色剑气,轰然破空,直奔沈风二人!
而此时,沈风脚尖早已踩上那片崖顶绝壁。
这崖壁高越千丈,直达峰顶,前一段尚是斜壁,还可以立于其上战斗,可再往上,便近乎垂直,已无落足之地!
唯有间或几枚突出的岩钉、微不可查的风蚀缝隙,他身影如鬼,步伐如电,借势接力,不断拔高!
“我拉着你。”
他看出了秋青衣的轻功不如他,便一把拽住了对方温热滑腻的手掌。
而后以双足为刃,整个人仿佛与那片峭壁融为一体,带着秋青衣贴山而上!
呼——
山风吹起他白衣,一路翻飞。
而在他身旁,秋青衣微咬红唇,声音带着复杂:“你……你为何要杀他?”
“我怕你手软。”
沈风语气冷淡,继续攀登,声音被风吹散。
“可他毕竟——”
“他若还活着,这世上终有一日,你我都得死于他手。”
沈风微微侧头,看了她一眼,声音平静得像山风般冰冷。
“我太了解那种人。”
秋青衣眼底浮起一层黯影,终究还是低下了头。
方才掠过那具残破尸骸时,她闭了眼,不忍去看。可此刻,却还是忍不住,往下望了一眼。
江玉郎的尸体挂在山壁之上,鲜血早已冷透,轮廓在夜色中迅速拉远,像极了山坪上那些逐渐缩小的人影。
他们,都离她越来越远了。
她其实不知道自己此刻到底是什么情绪。
但她意外地发现——自己并不伤心。
念及于此,秋青衣轻轻地叹了口气,那口气淡淡地吐出,却像是终于放下了一桩旧债,一段执念。
沈风脚下不停,身法如风如刃,只留下一句:
“你当年放他一马,是错。”
“今夜,我替你纠正。”
话音未落——
半空陡然传来一道破空轰鸣!
那是伏敬山怒极之下所发的剑气,青光如雷,轰然撕裂夜幕!
沈风抬眼看去,眼神骤冷。
那道剑气来势之快、威势之烈,若他们选择闪避,头顶的悬崖必然在下一息遭到斩击,漫天落石倾泻而下,将这本就几无着力的绝壁变作万仞死地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