几日的阴霾与飞雪终于被骄阳撕开一道口子，天空透出久违的、清冽的湛蓝色。
程砚之三人冰泳回来，神清气爽，再次清扫前后露台上的积雪。
“嘿呦！”程砚之往掌心哈了口白气，用力铲起一锨雪，扬手抛向露台外的雪坡。冰冷的雪粉被风卷回来，扑了他一脸。
“噗嗤！”旁边正用长柄柳枝扫帚清扫边角的尤利娅见状，忍不住笑出声来，眼眸弯成了月牙儿，她长长的睫毛上沾着细小的冰晶，娇声叫道，“哥哥，看来风雪也喜欢和你玩闹呢，不止是我们姐妹哟！”
阿丽娜抿嘴浅笑，动作却丝毫不慢。
她利落地挥动木锨，积雪在她手下被整齐地推向边缘，露出底下黝黑结实的原木地板。听到尤利娅的话，她头也不抬，带着一丝促狭道：“尤利娅，别只顾着笑，小心脚下打滑，摔进雪堆里，那才叫真的‘玩闹’呢。”
“才不会呢！”尤利娅像只灵巧的雪狐，敏捷地跳开一小步，故意将一小撮扫拢的雪用扫帚尖挑向阿丽娜的方向。轻盈的雪花在空中散开，如细盐般飘落。
阿丽娜反应极快，侧身躲过，假装嗔怒地瞪了妹妹一眼，“让你调皮！”随即也弯腰团起一个小雪球，扔回去。
尤利娅躲过，自然不甘示弱，反击！
“哈哈！”程砚之也笑着加入了战场。
雪仗开始，随处都是子弹。
刚刚扫干净一半的露台，又是一片狼藉，不过没关系，三人打闹一番，干活更加起劲。期间，三人还不小心跌下了露台，在厚厚的积雪堆里滚了一圈，自然少不了亲嘴，各种旖旎。
前后大露台很快被打扫得干干净净，宽敞的原木大平台在雪地的映衬下格外分明，显出一种朴素而整洁的美。
程砚之搂着两妹子，满意地看着劳动成果：“这下清爽多了！走，去三楼看看我们的‘宝贝’腌得如何了。”
两宝贝自然跟上，三人踩着吱呀作响的木楼梯上了三楼阁楼。这里寒意更甚，空气里弥漫着浓郁的咸香、松木清香以及橡木桶伏特加混合的独特气味。嗯，还有淡淡的中药味。
虽然鹿鞭酒泡制是密封的，但香味也有少许溢出，令人馋涎。
程砚之打开厚重的木盖板，探身查看那些放置在橡木桶里的腌肉、腌鱼。
“嗯，色泽透亮，闻起来也够味了！”程砚之捏起一小块边缘的鹿肉看了看，又凑近闻了闻，满意地点点头，“正好，今天天气干冷，风也合适，还有点小太阳，是风干的好时候。”
阿丽娜和尤利娅也凑过来，尤利娅深吸一口气：“好香！感觉比上次腌得更入味了。”
“那当然，后来我翻面的时候又加了点新调的香料粉。”
腌制腊肉腊鱼，自然不可能腌了之后就不管，而是要隔三差五翻动，尽量均匀。
程砚之得意地扬了扬下巴，说道：“来，动手！把它们都挂出去，让北风好好伺候伺候。”
三人小心翼翼地将腌制好的鹿腿、大肉条、整只的雪兔、雪松鸡，还有大块的勒拿河冷水鱼，从桶中取出。
肉块和鱼身被粗盐、香料和长时间的浸润染上了深沉的琥珀色，表面油润，肉质紧实。
程砚之负责用坚韧的鹿皮绳穿过预先扎好的孔洞打结，阿丽娜和尤利娅则接力将沉甸甸的肉块、鱼干挂到三楼窗外屋檐下特意钉好的钉子上。
寒风立刻包裹住这些美味，吹得它们微微晃动。很快，阁楼东西两侧的窗户屋檐下就挂得满满当当，深色的肉块和鱼干如同丰收的果实，在木屋的墙壁上投下诱人的影子。
“三楼挂满了。”阿丽娜掂量着手里一条沉甸甸的驼鹿肉，说道。
“那就挂到二楼阳台去！”程砚之毫不犹豫，抱起里面还剩好多腌肉腌鱼的橡木桶，“那里背风向阳，也挺好！”
阿丽娜和尤利娅抬着另一个橡木桶跟上。
于是，二楼宽敞的阳台屋檐下也很快被点缀上了累累的“腊味”。远远看去，这座矗立在冰封河畔的三层原木大屋，不仅炊烟袅袅，更挂满了自给自足的“战利品”，在这近乎无人区的荒野里，给人一种满满的丰饶感与生活烟火气息。
关好门窗，程砚之骑着雪地摩托，带着阿丽娜和尤利娅去赶集，前往涅尔坎斯克小镇，主要是办理邮寄，将之前成交的那些订单，都一一给粉丝们寄过去。
后面的雪橇上，鹿皮袋子里，就装着这几天制作的劳动成果。另外，自然也带了枪。荒野出行，枪是必备。
也就半个小时左右吧，三人就抵达了小镇，程砚之没有直接去邮寄点，而是先拐进一家挂着彩绘招牌的杂货店。这家杂货店也会兼卖一些文具、明信片、纸品等。
“老板，要些好看的包装纸和礼品袋，结实点的，最好有你们当地特色的。”程砚之对柜台后裹着厚毛毯，正在烤火的店主说道。
店主是个留着大胡子的中年人，认出了程砚之，热情地招呼：“哦！是南方大国的小帅哥，我们的网红博主程小哥啊，哈，是给心爱的姑娘们买礼物吗？”他指了指货架上一卷卷印着传统俄罗斯花纹和雪花图案的厚实彩纸，以及一些素雅的原色麻布袋。
“不是，是给远方的朋友们寄点自己做的小东西。”程砚之笑着解释，和阿丽娜、尤利娅一起挑选起来。最终，选定了深蓝色带银色雪花的包装纸和浅棕色、印有松针图案的麻布礼品袋，阿丽娜则补充了几卷加固用的细麻绳。
接着，他们直奔小镇唯一的邮政所。
说是邮政所，其实更像一个稍大的房间，只有一个服务窗口和一张老旧的、磨得发亮的长木桌。程砚之把沉重的鹿皮袋子放到桌上，发出闷响。
“您好，我们要寄些国际快件，到中国。”程砚之对窗口后穿着制服、正捧着热茶暖手的女工作人员说道。
他的本地话越来越正宗了。对方也知道这一家三口，于是善意笑笑，打招呼。
当看到程砚之三人打开袋子，露出里面琳琅满目、散发着木头清香的各式手串、精致的牛角梳时，这名工作人员和旁边一位整理信件的大叔都好奇地围了过来。
程砚之一边拿出订单清单，一边解释这些都是要寄给中国粉丝的。
“这么多？都是国际件？”女工作人员看着清单上密密麻麻的地址和堆满桌子的包裹，推了推眼镜，惊讶得张大了嘴，呼出一大团白气。她在这里工作多年，一次处理这么多国际邮件的场景实在罕见。
旁边的大叔也啧啧称奇：“嚯！小伙子，你这是把整个西伯利亚的宝贝都卖去中国了？”
“都是些自己做的小玩意，承蒙大家喜欢。”程砚之谦虚地笑笑，开始埋头填写地址单和各种清关申报之类的表格。
阿丽娜和尤利娅则坐在长桌两侧，熟练地将手串或梳子先用软纸包裹好，再仔细地放进礼品袋，用细麻绳扎紧袋口，最后在外面严严实实地裹上蓝色雪花包装纸，用胶带封好。她们的动作默契而专注，仿佛在进行一项庄重的手工艺。
那位大叔工作人员看得入神，忍不住拿起一串分好了地址，但还未包装的手串，在手里掂了掂，又对着光看了看温润的木质和细腻的纹路。“这玩意儿真不错！是用赛黑桦做的吧？摸着真舒服啊！这得多少钱？”他眼中流露出喜爱。
“这个品相，在我们直播间卖大概五百多人民币左右，”程砚之抬头看了一眼，手上填表的动作没停，“折合成卢布的话，差不多六千七。”
“六千七卢布？”大叔咂咂嘴，有些心动，虽然挺贵的，但东西真好，看着就令人喜欢。不过，他看看桌上堆积的包裹，遗憾地说道，“这些都是别人付过钱的了吧？可惜了。”
“是的，这些都是客人预订好的。”程砚之点头。
大叔将那个手串不舍地还给了尤利娅，因为尤利娅马上要包这个地址的了。东西在桌上摆着，按顺序，下面有纸张，写着联系方式和邮寄地址。
“那……小伙子，下次！下次你来寄东西的时候，能不能也给我带一个？”大叔犹豫了一下，终于开口，热切地请求，指着尤利娅手里的那个，说道，“就要这样的就行！”
“当然没问题！”程砚之一口答应，“下次来镇上，给您带过来。”
有生意上门，那哪有不开心的？
填写、打包、称重、贴单……这一通忙活下来，等所有包裹都处理好，窗外的天色已经明显暗沉下来，时间确实不早了。
“呼……总算弄完了！”程砚之揉了揉发酸的手腕，“走，去玛莎大婶那儿犒劳一下！”
总不能忙活了一天，回去还要做饭吧？
好不容易出来一趟，带两妹子下下馆子，吃点不一样的伙食，是应有之义。
走进熟悉的“雪松木桩旅店”餐厅，温暖的食物香气和喧闹的人声扑面而来。玛莎大婶正端着一大盘热气腾腾的烤肉从厨房出来，一眼就看到了门口的三人，胖胖的脸上立刻堆满了笑容，声音洪亮：“哟，好久不见啊，我们最最厉害的猎人帅哥和他雪精灵一样美丽的妻子们！快进来，暖和暖和！”
玛莎大婶麻利地把三人引到靠炉子边的位置，随后，程砚之点餐，满满一大桌。
玛莎大婶很热情，依然送了一道菜和三杯饮品，程砚之三人表示感谢。
当饮品端上来的时候，程砚之想起一事，于是说道：“对了，玛莎大婶，有件事想问一下。”
“什么事？你尽管说！”玛莎大婶乐呵地笑着。
“是这样的，”程砚之笑道，“下周三到周五，可能还有周六，我这边会来一个中国的团队，大概……十几个人吧。他们要在我家那边做直播，连着做三天。部落的条件您知道，他们估计住不惯，而且这几天太冷了。我想将他们安排在您这里，不知道到时候房间够不够？能不能预留一下？”
玛莎大婶的雪松木桩旅店，他之前住过好几次，条件在小镇上算是首屈一指的。
至于那个中国团队，自然是滑雪板厂商的团队。对方选定的直播地点不是国内，而是独具特色的“国外直播”“荒野直播”，位于勒拿河畔，也就是程砚之的家门口。
对方大老远好不容易过来一趟，所以不会直播个一两个小时，而是计划直播三天，有可能还会延迟一两天，游玩一番，啥的，这样就涉及到住宿的问题。
之前陈经理向他咨询过，程砚之表示，可以帮忙问问，然后推荐这家旅店。对方过来，自己安排住宿，这也是应有之义。
玛莎大婶一听，眼睛顿时一亮，自然惊喜，一拍自己厚实的胸脯，发出“嘭”的一声：“哎呀！我的好程！这还用问吗？当然没问题！太感谢你了！有生意上门我高兴还来不及呢！房间有的是！保证给他们安排得舒舒服服，暖暖和和的！我这里还兼营餐厅，吃喝也方便。”她脸上笑开了花，这可是笔大生意。
毕竟荒僻小镇上的旅店，平时才多少人。
“那就太好了！麻烦您了！”程砚之也笑了，面对玛莎大婶的连声道谢，程砚之挥挥手，“咱们谁跟谁，都是老朋友了。”
“可不就是老朋友嘛！”玛莎大婶豪爽地应道，转身去催菜了。
吃饱喝足，程砚之起身去结账。玛莎大婶麻利地算着账，然后大手一挥：“程，今天这顿，必须打折！给你算这个数！”她报了个非常实惠的价格，“你给我介绍了那么大的生意，这点心意一定要收下！”
程砚之知道推辞不过玛莎大婶的热情，笑着道谢付了钱。闲聊了几句团队到来的细节后，三人告辞而去。
本来还想着今天再多采购一些物资的，但是天色已黑，很多人都收摊打烊了，程砚之骑着雪地摩托，带着两妹子在镇子中缓缓骑行，然后，三人发现，有一家零食店，还灯火璀璨，开着门在营业。
这个自然要进去看看。
于是，三人下车，冲进了零食店，大肆采购。
程砚之发现了几盒印着烫金俄文、图案精美的茶叶盒，在一堆常见的巧克力、饼干中显得格外醒目，于是，拿起茶叶，问道：“老板，这个是什么茶？以前我在你家店里没见过啊。”
“哎呀，年轻人好眼光！”店主热情地介绍，“这是新到的‘沙皇金叶’红茶，圣彼得堡那边来的高档货！咱们这偏远地方，难得见到一回。就这几盒了，卖得挺贵，”他报了个价格，比普通红茶贵了好几倍，“但味道是真香醇！要买可得趁早，过两天铁定没了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