足足过了近二十分钟,就在尤利娅有些不耐烦地用靴尖戳着雪地时,程砚之做了个噤声的手势。
只见那只母狐谨慎地从一片冰渍覆盖的坡面下方探出头来,确认“安全”后,小心翼翼地开始舔舐一块冰盖边缘凝结的盐霜。
它似乎认为猎手已经离去,警惕性大减。
这一次,尤利娅没有再失手。她没有再急躁,而是静静等待,直到北极狐低头舔舐最投入的刹那。
“呼——”尤利娅轻轻吐出一口白气,凝在空气中。
砰!
小口径步枪弹轻盈射出,带着飘逸而又迅捷的轨迹,在百米开外准确地贯穿了母狐的颈侧。
厚实的皮毛能挡风寒,却抵挡不住这精准的一击。
“嘻嘻,我也射中了!”尤利娅兴奋地跑去,心说要再射不中,那就丢人了。
收获在不断增加。
第三只猎物由阿丽娜和尤利娅合作完成。因为程砚之的莫辛纳甘口径太大,对皮子造成的破损会更大。而阿丽娜和尤利娅的枪械更加适合一些。
二女几乎在背风坡的一片低洼地同时发现了一对狐狸——可能是伴侣。
两只狐狸正低头在稀疏的草丛缝隙中翻找着旅鼠或是其它猎物。却不知,螳螂捕蝉,黄雀在后。
两人默契地打了个手势,一个指向左边稍大的公狐,一个瞄准右边警觉的母狐。几乎是同一时间,两声枪响重合为一!
目标瞬间伏倒!
一枪毙命,毫无痛苦。
这次的收获尤为丰厚,两只狐狸体型都颇大,皮毛完美无损,油光水滑。
“耶!双杀!”尤利娅开心地比了个胜利的手势。
三只狐狸还挺沉的,刚好附近有一个小泉眼,咕嘟咕嘟冒着泉水,于是,三人就在这泉水边上,将狐狸皮给剥了下来。
只拿皮子,就轻松了许多。
至于血肉内脏,留在这里,自然有岛上的动物出来收拾残局。
不知不觉,时间悄然流逝。
在追踪最后一只被发现的、在远处的风棱石间穿梭跳跃的孤独老狐狸时,西沉的太阳(尽管在极昼期间并不会真正落下,但角度已明显倾斜)将整片石滩染上了一层耀眼的、几乎带着暖意的金色。
风势渐大,吹拂着林子里的灌木丛,还有苔藓草叶,也带来更大的挑战。
“这只很谨慎,距离也远,超过两百五十米了。”阿丽娜趴在冰冷的岩石上,透过倍镜仔细估量着那只在风中时隐时现的灰色狐狸(老狐常呈灰色)。
至于距离测量,其实很简单,是利用倍镜里的刻度和经验。
玩过游戏或者真实玩过瞄准镜射击的都会注意到,瞄准镜里有一些密密麻麻的刻度线。
这些刻度线可不是装饰品,它们是精准打击目标的关键所在。
不仅可以测距,更能修正弹道。
通常,瞄准镜上的刻度线会采用密位制。密位是一种角度单位,把一个圆周分成 6000等份,每一份就是 1密位。
狙击手通过观察目标在刻度线上所占的密位数,再结合目标的实际大小,就能计算出目标的距离。比如,一个身高 1.8米的人,在瞄准镜里占了 5个密位,通过简单的计算,就可以得出这个人离狙击手大约 360米远。
当然,这需要平时的训练和经验总结。
无论是程砚之,还是双胞胎妹子,早就熟悉了各自的倍镜,根据上面的刻度,能大致估算枪口与猎物的距离。他们都是这方面的天赋选手,这点技术难不倒他们。
至于修正弹道,也是经常需要用到的。
因为子弹在飞行过程中可不是直线前进的,由于受到重力、风力等因素的影响,它的飞行轨迹是一条抛物线。
这就意味着,如果直接瞄准目标射击,子弹很可能会打偏。这时候,刻度线就派上用场了。
哪怕是玩游戏,经验丰富的玩家们狙击时也不会直接用十字线的中心对准目标。
这种就看对枪支和弹道的熟悉程度,以及个人的理解天赋。
风在低吼,卷起的雪末干扰着视线,纤细的5.45弹道更容易被风吹偏。
阿丽娜低声说道:“我来!”
尤利娅和程砚之自然不会跟她抢,都兴奋地静静地看她表演。
阿丽娜说完之后就不再吭声了,而是像一尊冰冷的雕塑伏在岩后,只有眼睛在镜后锐利地移动。
她观察着石头的轮廓,感受着风掠过皮肤的力道和方向,在心中飞速计算着风偏。
狐狸在一处风棱石后停住,似乎在侧耳倾听。
时间仿佛凝固了几秒,山谷里只剩下风声。忽然,阿丽娜动了!
她极为细微地调整了一下枪口指向的角度,稳定如磐石。
呯!
枪响过后,一阵更大的风猛地卷起一阵雪粉。视野短暂模糊。
“中了没?”尤利娅焦急地探身张望。
过了一会儿,目标位置附近那块风棱石后方,一团小小的白色身影缓缓滑倒,再也没有动静。四人猎狐小队完美收官——第四只到手!
阿丽娜轻轻松了口气,脸上露出一丝罕见的、如释重负的笑意。
程砚之向她竖起了大拇指。
这头狐狸剥皮之后,三人准备返程,因为天色晚了,虽然没有真正的黑夜,但是出来这么久,也是时候该回去休息了。
自从三人负距离深入交流后,阿丽娜和尤利娅都特别期待“夜晚”的温馨。
然而,荒野的乐章,总是在意外处变调。
正当他们刚刚翻过一道覆盖着薄雪的石梁,眼前豁然开朗,能看到远方峡湾中闪烁着阳光的金色水波,以及他们那艘五十吨排水量渔船时——
“嗡——嗡——呜————!!!”
一阵极其尖锐、嘶哑、完全不正常的引擎咆哮声骤然撕裂了北极的宁静,自高空中蛮横地灌入三人的耳鼓!
那声音狂暴而绝望,如同垂死的巨兽在悲鸣!
程砚之猛地抬头,瞳孔瞬间收缩!尤利娅和阿丽娜也如同受惊的雪狐,同时循声望去!
只见一架小型单螺旋桨的私人飞机,像是塞斯纳或比奇那样的型号,具体什么型号程砚之也不清楚。正以一种怪诞而绝望的姿态斜斜地闯入他们的视野!
它的机身剧烈地左右摆动、下冲、又勉强抬起,像是被无形的大手玩弄的风筝,机身侧面似乎带着不祥的烟迹!
“什么鬼?这是要坠机?”
就在程砚之脱口而出的瞬间,那架飞机发出一声令人牙酸的、撕心裂肺的金属摩擦般的尖啸,机头猛然朝下,如同一颗被击落的巨大流星,带着一往无前的毁灭气势,朝着远处一道覆盖着白雪与黑色裸岩的山脊后方,狠狠栽了下去!
“轰隆!!!”
一声沉闷的巨响,伴随着山石滚落和仿佛金属破碎的脆响,即使隔着遥远的距离,也震得人心头一跳!
刹那间,刚刚还充满狩猎成功喜悦的山谷,瞬间被一种冰冷刺骨的死寂与愕然所笼罩。鸟兽无踪,连风声都仿佛凝固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