没过多久,阿丽娜和尤利娅就用雪橇拖来了不少生皮子,以及所需要用到的器具。
有处理过但尚未鞣制完成的驯鹿皮和雪兔皮,一小捆坚韧的驯鹿肌腱制作的缝线,几块打磨光滑的骨针,几个厚实的桦木盆,几包从镇上买的鞣制粉剂,还有酋长大叔平日用来刮皮、软化皮革的各种骨制和木制工具,等等。
温暖的阳光是最好的工作间。三人将之前那张长桌子搬出来,放在雪地上当作工作台。
尤利娅将运动相机重新挂在胸前,开启了同步的拍摄工作。
程砚之手里也积攒了一些雪兔皮和雪狼皮,还有一张新得的驯鹿皮,于是也跟着她们学习部落里原始而朴素的皮革处理工艺。
至于那张驼鹿皮,太大了,他们处理不来,到时候直接卖掉更合适。
越是大的皮,处理起来就越难,别的不说,都没有这么大的盆或桶能装下。须得是那种专业的皮革车间,有大型的处理装置。
总不能剪成小块吧,那就卖不出高价了。
一旦开始工作,阿丽娜的神情就变得专注而宁静。她拿起一张驯鹿皮,先用带弧度的骨刀仔细刮掉内层残留的脂肪和筋膜。
她力道均匀,动作娴熟,古老的技巧在她指尖流淌,有种超越年龄的沉稳。“这样皮子才够柔软,也更容易吸收鞣剂。”她轻声向程砚之解释。
尤利娅则负责调制药剂。
她将买来的鞣制粉剂倒入温水中充分搅拌溶解,然后,刮净的皮革会被浸入鞣剂溶液里进行鞣制。
在原始时代,在鞣制方面,利用动物脑浆鞣制是一种常见的方法。人们会小心地收集动物的脑浆,均匀地涂抹在皮毛上,然后用双手反复揉搓。脑浆中的成分能够与皮毛中的纤维相互作用,使皮毛变得更加柔软且富有韧性。
此外,还有烟熏法。烟熏鞣制也非常有特色,需要搭建简易的烟熏棚,将皮毛悬挂其中,让烟火慢慢熏烤。这一点,跟程砚之熏肉差不多,但细节方面不一样,毕竟,皮毛上的毛很容易着火或者烤焦的,须得格外小心。
当然,现在不用动物脑浆了,那也太原始了,尤利娅用的是从镇上买来的一种鞣剂,酋长大叔自己也会做,是从当地树木中提取出来的,但是太麻烦,所以后来就直接购买了。
买来的这种鞣剂里面,可能还添加了一些现代工业化学品,处理皮革的效果比部落自制的更好。浸泡时间也更短。原来要好几天,现在只要数小时。
在鞣制的过程中,需要不时翻动皮革,按压,搅拌,使其各个部位都能均匀地接触到鞣剂。这是个需要耐心和技巧的活儿。
皮子全部刮好,浸泡在木盆里,翻动的事情就交给阿丽娜和尤利娅了。
程砚之也没闲着,他计划捣鼓木工活。
因为所处理的皮子有多的,才做三件披风,哪能用得上这么多皮子?程砚之是打算,做三张躺椅。
阿丽娜和尤利娅一听,也相当高兴。
程砚之做躺椅的设计图,也是从网上找的。
网络时代,什么资料找不到啊,再说,躺椅这种木工活,又不是什么高端需要保密的科技,都是古人的智慧,网上到处都是。
只要略微有几分动手能力,就能自己尝试制作。而程砚之,985高材生,无论是动手能力,还是思维逻辑能力,都是一顶一的,做几张躺椅不在话下。
程砚之找了七八个款式,让阿丽娜和尤利娅参考,有中式竹藤的简约,有欧式雕花的繁复,也有现代流线的时尚,等等。
“哥哥,这个好!”尤利娅小鹿一般灵动的眼眸晶亮,纤细的指尖点在其中一个设计图上,“弯弯的靠背,看起来能把人整个儿包进去!跟阿妈冬天裹在鹿皮袍子里一样暖和舒服!”
她边说边模仿着将手臂环抱在胸前,脸上尽是向往的神情。
阿丽娜也歪着头仔细比较,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出小片阴影。她轻轻“嗯”了一声:“这个……和我们晒皮毛、喝茶时靠在木屋墙边晒太阳的姿势很合。而且看起来,以后铺上厚鹿皮软垫会特别合适。”
两个妹子都带着浅浅的、期待的笑意望向程砚之。
“那就这个了!”程砚之略一沉吟,就道,“这椅子弧度舒展,像风掠过雪坡,不如就叫它‘雪松倚’吧?”
“雪松倚……”阿丽娜低声重复,眼睛弯成了月牙儿。
“好听!有意境!比那些拗口的莫名其妙的名字强多了!”尤利娅也拍手赞同。
于是,程砚之就开始动工了。
木屋旁有现成的松木、桦木,之前阿丽娜和尤利娅从家里顺来的,现在都没用完。
程砚之去取木料,尤利娅像跟屁虫一样,立马跟了上去,说是要帮忙,然后还要拍摄整个躺椅制作的过程。
实则,是偷偷找机会跟程砚之挨挨贴贴,说些悄悄话。
阿丽娜:“……”
……
程砚之挑了几根笔直、结实的落叶松方料做骨架框架,又挑了数块纹理优美、木质细腻的白桦木板预备做靠背和座板。
尤利娅像只勤快的小松鼠,蹦跳着帮他传递所需的板材,如果缺少什么工具,她还会第一时间跑回家去拿。
阿丽娜负责照看翻动之前浸泡的皮子,偶尔也会凑过来帮一下忙。
程砚之套上那件专为木工活准备的旧外套,袖口绑紧,俨然一副专业匠人模样。没有墨斗,就用自制的木尺和木炭划线。
反正,办法总比困难多。国人从来就不缺民间智慧。
除了椅背与扶手连接的关键承托横梁,还有扶手支架的轮廓线、靠背边框的弧度定位……每一根线条在他手下都精准而流畅。
他毛笔字写得好,所以控笔能力也很强,就算不用尺子比划,画出来的线也跟直线差不多。
“笃!笃!笃!”清脆而沉稳的凿击声开始在小木屋外回响。
程砚之单膝跪地,厚重的鹿皮手套包裹着右手,紧握凿子,左手执斧,轻敲凿柄。
锋利的凿刃顺着画好的卯口线,稳而深地吃进坚韧的松木。
坚韧的松木被他凿得木屑簌簌而落,带着新鲜木材特有的、混合着松脂的清香弥散在空气里,与炉火上微微焦化的烤肉香气交织。
尤利娅头顶的运动相机红光闪烁,她半蹲着,镜头几乎怼着程砚之的手腕移动,捕捉着每一次刀锋切入木纹的细节。
松木的卯眼凿好,程砚之又拿起小锯子:“吱嘎…吱嘎……”。
这次不再是直切,而是沿着精心画好的圆弧线,小心翼翼地将桦木靠背边框的榫舌轮廓锯出来。
每锯好一个部件,他都会拿起来细细打磨边角,偶尔还用雅库特刀修补一下,精心雕刻,确保线条流畅圆润,触手温润光滑。
全程榫卯结构,契合完美!而且十分牢固!
阿丽娜和尤利娅虽然早就见识过,但仍旧看得美目涟涟,打心眼里佩服,觉得哥哥这双巧手真厉害。
就是这边的白昼时间太短暂,当黄昏降临时,程砚之才堪堪做好第一张躺椅。至于第二张和第三张却是来不及了,只能等明天白天再开工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