然而，人心中的执念，并非轻易能消除。若乐韵一心只想着往外奔，即便躲过了罗烈，难保不会遇上张烈、李烈，迟早还是要吃大亏。
他又想起另一位——剧中饰演尤二姐的张明明。
在原时空里，她去了美国，硬是靠着自己拼搏，从ABC开始学，进入大学拿下计算机学士和MBA学位，最终进入甲骨文公司任职，活出了另一番精彩。
“给甲骨文打工，不如来给我打工。”何言超脑海中闪过这个念头。
寒暄参观过后，剧组主要成员齐聚一堂。王扶林导演简单介绍了情况，并请何言超讲话。
何言超站定，目光扫过这群将影响一代人审美记忆的演员们。他开口：
“我知道，现在大陆很多人，心里都揣着一个念头：出去。仿佛国外遍地是黄金，出去了就能发大财，就能过上完全不同的生活。”
台下变得异常安静，许多演员，包括乐韵在内，眼神闪烁。
“我可以很负责任地告诉你们，根本不是那么回事！国外是有机会，但竞争同样激烈，甚至更为残酷。如果外面的世界，真像有些人吹嘘的那样‘遍地黄金’，西方就不会有那么多的流浪汉和贫民窟了。”
“更重要的是种族和文化的壁垒，这东西看不见摸不着，但无处不在。你们猜，我为什么不留在美国发展？不把何氏药业搬去纽约？是我钱不够多，做不到吗？”
“你们知道臭名昭著的《排华法案》吗？你们知道美国议员82年砸日本车的事吗？就因为美国车竞争不过日本车，失去了市场，导致大量汽车工人失业。”
“同年82年，还是底特律，一名华裔青年被失业两名失业的美国汽车工人当成日本人，当街打成重伤。当时周围一群白人围观，没有一个人上前营救。伤者送医院，医生直接判断其为脑死亡，拒绝抢救，躺了四天才死。而打人的凶手背叛无罪，至今逍遥法外。”
“什么法治、平等、自由，都是笑话！”
这番话超出了在场大多数人的认知。那些有心出国的人，听得头皮发明；无意出国之人，听完也心惊。
说这话的人，已然拥有庞大财富和影响力，没理由骗他们。
“我看明白了，一个华人，哪怕取得再大的商业成功，也永远无法融入他们主流社会。我们永远是‘他者’，甚至是‘黄祸’，所以我回来了。”
何言超放缓了语气：“各位能进入《红楼梦》剧组，是万里挑一的缘分。当前最重要的事，就是摒除杂念，安安心心把这部拍好。这对你们个人发展，对中华传统文化，都将是浓墨重彩的一笔。”
“至于拍完之后，如果有人还想出去，留学或者寻求其他发展，没问题，可以联系星河集团，我们有完善的国际教育和人才交流渠道。想继续从事演艺事业，我在香江有佳艺电视台，有星河映像电影公司。如果想转向其他行业，电子、医药、软件、金融……我旗下的公司众多，总有能发挥你们才华的地方。”
“记住，机会，从来不分国内国外，而是看你能不能抓住它。”
话音落下，现场一片寂静，每个人的脸上表情各异，有深思，有振奋，有憧憬。
何言超不再多言。种子已经播下，能否生根发芽，最终还要看个人抉择。
与王扶林导演的单独谈话安排在一间办公室里。寒暄过后，何言超的神色严肃了起来。
“王导，《红楼梦》是传世之作，能参与其中，是演员们的幸运，也可能是一种…负担。”何言超开门见山。
王扶林推了推眼镜，有些不解：“何先生的意思是？”
“我了解过剧组的安排，长时间的集中培训、学习，完全沉浸到那个时代和角色里去。这种方法对于塑造角色，尤其是对这些非科班出身的年轻演员来说，效果无疑是极好的。”
何言超先肯定了做法，随即话锋一转，“我担心的是，戏拍完之后，他们该如何走出来？”
“走出来？”王扶林微微皱眉，似乎第一次深入思考这个问题。
“对，抽离出来。尤其是林黛玉、贾宝玉这样的核心角色。戏份重，演员一旦长时间代入，很可能一辈子都活在这个角色的影子里。”
何言超这不是危言耸听，而是历史上真实发生过的。
最典型的例子就是陈晓旭，她原本性格活泼开朗，甚至有点调皮捣蛋，爱恶作剧。
结果三年拍完，她完全代入林黛玉这个角色。甚至在采访中坦言：更喜欢别人称她黛玉，而非陈晓旭。
王扶林愣住了，他作为导演，追求的是艺术的极致，确实未曾太多考虑戏毕之后演员的心理回归问题。
后来她拒绝手术与化疗、出家等行为，怎么看都是“林黛玉”风格。
他迟疑道：“这…演员的自我调节…”
“不能完全靠自我调节。”何言超打断他，语气强硬：“这是剧组的责任。我希望剧组能建立一种机制，比如定期安排心理疏导，或者组织一些完全脱离剧情的集体活动，时刻提醒他们——你们是在扮演一个角色，戏是戏，生活是生活。发现谁入戏太深，一定要及时干预，帮助他们区分自我和角色。”
王扶林导演陷入了深思。他意识到，这位年轻的富豪投资者，思考的层面远不止于商业回报，其眼光和情怀，确实非同一般。
“何先生，您提醒得对…”王扶林郑重地点点头，“这方面，我们确实考虑不周。我会立刻和剧组核心团队研究，尽快拿出一个方案来，确保既能拍好戏，也能照顾好演员。”
“那就太好了。”何言超松了口气，“资金方面若有需要，星河可以额外支持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