抑或是黑子家里给他找了个开长途车的活计，催他回去安稳过日子？
那些具体而微的苦涩，构成了他们那段灰暗岁月里最真实的底色。
就在几个月前，他们还在一次酒后，红着眼睛商量着，是不是演完下个月那几场早就定好的、价钱低得可怜的场子后，就各奔东西，好让这一场梦也随着青春一起消散。
然而，命运的转折，就始于那个看似普通的下午，始于陈渊的出现。
他的投入，不仅仅是雪中送炭的资金，更是一种毫无保留的信任和一套精准狠辣的运作策略。
从量身打造专辑，到拍摄那支颠覆性的MV，再到引爆与韩流的对抗……
每一步，都仿佛有一只无形的大手，在背后稳稳地推动着他们，将他们从泥泞的谷底，一举推上了万众瞩目的山巅。
火！是真的大火！
这种“火”，带来的最直接变化，就是蜂拥而至的名利和关注。
乐队的出租屋内。
房间里烟雾缭绕，混合着泡面味、汗味和淡淡的烟草气息。
但此刻，这熟悉的味道却被一阵阵急促的电话铃声不断打断。
那台老旧的、按键都有些发黄的电话座机，几乎快要被打爆了。
李闯刚挂断一个某地方电视台综艺节目的邀请，还没来得及喝口水，电话又刺耳地响了起来。
他皱了皱眉，这几天接电话接到手软，耳朵都嗡嗡作响。
他拿起听筒，习惯性地用那略带沙哑的声音说：“喂，哪位？”
电话那头传来一个略显油腻和讨好，却又带着几分熟悉的声音：“哎呀！闯子！是我啊！王胖子！辉煌唱片的老王！还记得不？当初你们来我这儿，我可是很看好你们的……”
李闯的眉头瞬间拧成了一个疙瘩。
王胖子，他怎么可能不记得？
那个当初把他们乐队demo扔在一边，翘着二郎腿，用施舍般的语气说“你们这风格太土，没市场，最多给你们录个小样，费用还得自己承担一部分”的制作人。
当时他那副嘴脸，李闯至今记忆犹新。
“哦，王制作啊，有事？”李闯的声音冷了下来，带着明显的疏离。
“嘿嘿，闯子，你看你们现在可真是……一飞冲天啊！那专辑卖疯了！哥哥我早就看出你们不是池中之物！”王胖子的语气热情得近乎谄媚，
“怎么样？有没有兴趣再合作一把？哥哥我这边有个大项目，资金雄厚，宣传渠道一流！
价钱嘛好说！绝对比你们现在拿的高！”
若是以前，能得到这种级别的制作人“赏识”，李闯或许会激动得睡不着觉。
但此刻，听着对方那虚伪的奉承，他只觉得一阵反胃。
他想起了兄弟们曾经受过的白眼，吃过的闭门羹，还有这个王胖子当初那不屑一顾的眼神。
李闯深吸一口烟，对着话筒，毫不留情地，一字一句地说道：“我们不适合合作……当初你看不上我们这‘土掉渣’的风格，现在看我们火了，又贴上来了？
我告诉你，我们北风乐队，就算再落魄，也不会跟你这种人有任何合作！
哪儿凉快哪儿呆着去！别再打来了！”
说完，根本不给对方再开口的机会，“啪”的一声，狠狠挂断了电话。
听着话筒里传来的忙音，李闯感觉胸中一口积郁许久的浊气，终于吐了出来，畅快淋漓！
类似这样的电话还有很多，有邀请商演的，开价从几万一路飙升到十几万一场，这在1998年绝对是天价。
但李闯谨记着陈渊之前的提醒，知道不能为了快钱而过度消耗乐队的神秘感和品牌价值，对于绝大多数纯商业性的走穴演出，他都一一婉拒了。
这种克制，在旁人看来近乎傻气，却让乐队在圈内外的口碑更加坚挺。
“走！咱去公司！”
李闯一挥手，众人也朝央戏方向而去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