小山似的牛皮纸信封堆叠着，摇摇欲坠；花花绿绿、尺寸不一的硬纸板照片简历，像瓦片一样层层铺开，有的滑落在地上，被匆忙的脚步踩上了灰色的印记；
几沓用麻绳捆扎的信件，如同笨重的砖块，占据了桌角最后一点空隙。
地上也未能幸免，各种信封、文件夹散乱地铺了一地，几乎找不到下脚的地方。
空气里弥漫着一种纸张特有的干燥气味，混合着某些简历上残留的廉价香水味。
“陈…陈总！”章小惠看见他，如同看见了救星，声音带着哭腔，
“爆…爆炸了！从昨天下午开始，邮递员就一趟趟地往这儿扛麻袋！还有…还有好多是直接送来的！”
她艰难地抬起手，指向角落里几个鼓鼓囊囊的编织袋，
“香港、台湾来的航空快件！还有…还有深圳、上海那边，有人亲自坐火车送过来的！说怕邮寄丢了！”
陈渊站在门口，嘴巴微张，眼睛瞪得溜圆，半天没找回自己的声音。
他像个第一次进城的乡下人，被这“纸山纸海”的阵仗彻底震懵了
。这…这和他预想中的“几十份”差距也太大了！
这架势，说是有上千份，他都信！
“这…这都是报名的？”陈渊的声音有点发飘，他小心翼翼地踮着脚，避开地上的“地雷”，走到桌子旁，随手拿起最上面的一封。
信封是普通的白色，但上面娟秀的字迹写着“《卧虎藏龙》女主角应征”，落款地址是杭州。
他又拿起另一封，厚实的铜版纸信封，印着台北的邮戳，封口贴着精美的花朵贴纸。
再一封，来自广州，信封上还贴着几张邮票，显然寄信人怕超重。
“全是！陈总，全是！”章小惠用力点头，仿佛要把颈椎点断，
“报纸、电台一登，我们留的这个电话就彻底被打爆了！昨天下午那部座机，我估计响了几百次！我…我嗓子都说哑了！还有寻呼机，”
她指了指腰间那个黑乎乎的小方块，“就没停过！全是问海选的事！”
陈渊深吸了一口气，那混杂的气味呛得他咳嗽了两声。
他环视着这片“汪洋大海”，一种极其不真实的感觉攫住了他。
他清楚地记得，在原来的时空里，《卧虎藏龙》选角虽然也引起关注，但绝没有如此…如此疯狂！
难道是因为他这只重生的蝴蝶，提前扇动了翅膀，加上“张艺谋导演联合制作”的金字招牌，产生了意想不到的聚变效应？
他感到一阵眩晕，不是因为气味，而是因为眼前这庞大到令人窒息的选择。
这哪里是海选，这分明是掉进了人海里捞针！
“愣着干什么，”陈渊猛地回过神，用力拍了一下桌子，震得桌上的纸山一阵晃动，
“赶紧叫人来！先把地方腾出来！分类！按地域，按罩杯.....不，按地区先分一分。”
接下来的三天，章小惠和米露陷入了昏天暗地的简历海洋。
她们又租用了隔壁一个空置的小仓库，把成堆的简历转移过去。
临时拼凑的几张桌子就是他们的战场。
拆信、登记、初步筛选。
空气里永远漂浮着纸屑，手指被信封边缘划破是家常便饭。
房间里充斥着拆信的“嗤啦”声、笔尖划过登记簿的“沙沙”声，还有不绝于耳的电话铃声——虽然已经专门安排了一个人负责接听，但依然无法阻挡热情的问询。
陈渊亲自坐镇。
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，用近乎冷酷的效率和前世积累的毒辣眼光进行第一轮筛选。
标准很明确：年龄不符），直接Pass；
照片模糊不清或者形象气质与“玉娇龙”的英气、倔强、藏而不露的野性相差太远，Pass；
简历一片空白，没有任何表演或相关经历的，Pass。
即使这样，工作量依旧巨大。
他看得眼睛干涩发痛，颈椎发出抗议的“咔咔”声，总算总结出各地美女的基本规律。
总的来说南方的普遍不错，肤白貌美，看照片也能感受到柔美的气质，北方大妞则豪爽居多，当然身高和体格子也要大一些。
“陈总，您看看这个？”章小惠递过来一份简历，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激动，“中戏的。”
陈渊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，顺手接了过来。
简历用的是普通的复印纸，格式也很简单，透着一股学生气的朴素。
但当他的目光扫过右上角贴着的黑白证件照时，捏着纸张的手指猛地一紧。
照片上的女孩非常年轻，甚至可以说稚气未脱，但那张脸…轮廓清晰，下颌线条干净利落，眼神直直地望着镜头，
没有刻意讨好或闪躲，带着一种初生牛犊不怕虎的劲儿，还有一种超越年龄的倔强和…一丝野性未驯的感觉。
陈渊怎么看怎么觉得熟悉，一看名字果然如此，这不就是玉娇龙本娇么？