黄勃看向陈渊,只觉得对方挺坦诚,神态也十分自然,不像是骗子。
他打拼这么多年,社会上摸爬滚打,实在是见太多了。
两人聊了一会,他心里的警惕也在碰杯间消融大半,取而代之则是一种奇怪的,被理解的触动,还有一种隐隐的,连他自己都说不清的期待。
这个忽然出现,替他解围,又能听懂他音乐的年轻人,黄勃有些恍惚。
“行。”
陈渊结了账,在胖子王哥那桌人复杂的目光中离开了蓝月亮。
走出那令人窒息的烟雾和喧嚣,夜晚清冷的空气让两人都精神一振。
黄勃熟门熟路地带着陈渊拐进一条背街小巷,果然看到一个支着棚子的烧烤小摊。
几张矮桌矮凳,一个冒着热气的馄饨锅,旁边是烧得通红的炭火炉子,上面架着铁丝网,烤着鱿鱼、海蛎子、虾虎(皮皮虾),滋滋作响,香气扑鼻。
青岛的烧烤跟其他地方不一样,因为这里喜欢烤海鲜。
贝壳鱿鱼金枪鱼,总之没什么是不能烤的~
“老板,两碗馄饨,鱿鱼、海蛎子、虾虎各来二十串,再来几瓶啤酒!”陈渊找了个靠边的位置坐下,招呼道。
黄渤也把吉他小心地放在脚边,跟着坐下。
这里的环境比练歌房简陋太多,却让人感觉无比放松和真实。
炭火映着老板忙碌的脸,烤海鲜的香气混合着馄饨汤的热气弥漫开来。
很快,冒着热气的馄饨和烤得焦香的海鲜就端了上来,冰凉的啤酒再次打开。
就着这新年的烟火味,两人直接吃了起来。
“来,尝尝,这家烤海蛎子是一绝,蒜蓉给得足。”黄勃拿起一串烤得金黄冒油的海蛎子递给陈渊。
陈渊接过来,吹了吹热气,咬了一口。
鲜、嫩、烫,带着浓郁的蒜香和海洋的咸鲜味瞬间在嘴里炸开。
他忍不住又咬了一大口,感觉确实不错。
“想不到青岛的烧烤竟然是这样~”陈渊笑着道。
两人都没说话,陈渊拿起一只烤熟的大贝壳反复研究,想看清楚辣椒和大蒜怎么弄进去的,黄勃则是拿起一串鱿鱼须,像吃山珍海味一般直接吞下去,由于这根鱿鱼须实在太大,还有几条就挂在他嘴边。
就这样,几串海鲜下肚,在辣椒和大蒜的刺激下,两人又喝了酒,渐渐地也就聊开了。
“陈哥,”黄勃放下手里的竹签,学着黑皮浅浅一笑,主动开口,在经历过今晚的一幕幕后,他对陈渊的称呼也跟着变了,从“陈先生”变成“陈哥”。
“你真的觉得我唱得好么,那为什么这么多年了,我还是出不了名?”
“我不明白,我就是想不明白,我比任何人都努力,比任何人都拼命,为什么我还是这样窝囊。”
黄勃实在忍不住,又一次问道,他觉得自己很窝囊,简直快没脸见人。
其实同样的问题他都不知道已经问过多少次,问父母问朋友问同行问客人,还问过自己无数次,但是没有答案。
有人说他癞蛤蟆想吃天鹅肉,有人说他根本不行,不是唱歌这块料,还有人劝他趁早死了这条心,哪个明星长他这样的?
黄勃其貌不扬,土里土气,样貌气质样样不出众,往人堆里一扔根本看不见,辨识度也不高。
这些问题他自己也知道,可是他不甘心。
彼时的黄勃还没找准自己的赛道,所以这些年连连碰壁,过得那叫一个苦。
陈渊笑道:“你的歌里有股劲儿,不甘心的劲儿。七年了,还在唱,还在挣扎,说明你心里那团火没灭。”
黄渤听着,只觉得鼻子有点发酸,再看小陈总,脸上仿佛写着大大“理解”两个字。
这些话,每一个字都敲在他心上。
从来没有人这样看过他,理解他,是啊,七年了,谁知道自己这七年是怎么过来的么?
要说周董很惨,那黄勃更惨,当然后者的才华无法跟前者相提并论。
他拿起酒瓶,狠狠灌了一大口,冰凉的液体压下喉头的哽咽。
“陈哥,不瞒你说,有时候真觉得……撑不下去了。”
他声音低沉下来,带着浓浓的疲惫,
“唱了这么多年,还是个跑场子的,连个像样的住的地方都没有,跟几个朋友挤在租来的破房子里。家里也……唉,有时候站在台上,看着下面那些人,觉得自己像个笑话。”
他自嘲地笑了笑,拿起一串虾虎,用力地剥着壳。
陈渊静静地听着,没有打断,作为穿来的人,他太清楚黄勃的遭遇,所谓成名之前身边都是恶人,成名后身边都是好人,一口一个黄老师嘘寒问暖,搞得黄勃自己都很不适应。
“想过放弃吗?”陈渊问。
“想过,天天想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