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绿姐别哭,香港就是这样的,他们以前连总督都骂的。”
林绿没说话,只是笑着点点头,这一刻巨大的委屈像潮水一般袭来,彻底将她淹没。
不过她哭得很小心,没什么声音,只有眼泪一颗一颗地往下掉。
舞台上张国荣继续演出,但一切已经与林绿无关了,她已经完成了这次任务。
总的来说,作为第一个登上红馆舞台的大陆歌手,林绿无疑是成功的,虽然这个过程中有不少哨声和质疑声,但是绝大部分歌迷都为林绿送上掌声。
有了这一次跟张国荣合作的经历后,林绿的出道之路也算是彻底铺平,接下来她只需要按照陈渊的规划一步步向前走,她的职业生涯必定璀璨。
除了歌迷们的认可外,香港这边的媒体和资深音乐人整体上还是认可居多,只是偶尔会有人站出来质疑民谣太简单。
这种心理很容易理解,既然是评论,那肯定要“评而论之”,好歹找点瑕疵才是。
不过总的来说林绿还是很高兴,因为终于可以回去了。
眼下已经到了春节,整个香港也是一片红火,张国荣有意留她过年,但林绿却想早点回去。
一来去京都看看陈渊,二来回老家看望家人。
...............
第二天,香港启德机场。
候机大厅里人声鼎沸,弥漫着消毒水、咖啡和世界各地旅客的气息。
巨大的电子显示屏滚动着航班信息,不少人在前驻足,看了又看,找了又找。
林绿戴着墨镜,穿着简单的牛仔裤和羽绒服,背着一个双肩包,和阿美一起坐在离登机口不远的椅子上。
她的眼睛还有些红肿,即使墨镜也遮不住那份憔悴。
小美在一旁愤愤不平地翻看着几份香港报纸的娱乐版:
“绿姐你看,这些狗仔!净瞎写!什么‘大陆妹强撑场面’、‘粤语生硬遭喝倒彩’,还有说你是靠金主砸钱硬塞进去的!太气人了!”
林绿没看报纸,只是默默地看着落地窗外繁忙的停机坪。
巨大的747飞机起起落落,很是热闹。
香港,这座繁华喧嚣的都市,给了她一次万众瞩目的机会,也结结实实给了她一记闷棍。
歌迷的狂热与排斥,媒体的刻薄与捧杀,同行那种若有若无的优越感和排斥感……
这些复杂的东西交织在一起,让她第一次如此深刻地领教到这个圈子的现实和残酷。
“妹妹。”一个温和的声音在旁边响起。
只见张国荣穿着一件米色风衣,围着灰色围巾,同样戴着墨镜,在一位助理的陪同下走了过来,
看到林绿后,他脸上带着淡淡的、温和的笑意。
林绿连忙站起来,有些局促:“leslie哥哥,您怎么来了?”
“来送送你。”张国荣示意她坐下,自己也坐在旁边的空位上。
他摘下墨镜,露出一双温和但带着疲惫的眼睛,他看着林绿红肿的眼眶,轻轻叹了口气。
“抱歉…让你受委屈了。”他的声音很平静,却带着一种抚慰人心的力量。
林绿鼻子一酸,差点又掉下泪来,她赶紧低下头:“没有…是我自己…不够好。”
张国荣摇摇头:“傻女。你已经做得非常好,比我想象中还要好。唱得好不好,骗不了人的。那些哨子,”
他顿了顿,嘴角似乎勾起一丝自嘲的弧度,
“我当年第一次在红馆开唱,台下也有人吹哨子,扔荧光棒,叫我滚的还更多,场面比你昨晚难看得多。”
林绿惊讶地抬起头,墨镜后的眼睛睁大了。
她完全无法想象,眼前这位风华绝代的天王巨星,也会有那样的经历。
“真的?”她声音有些沙哑。
“当然是真的。”张国荣笑了笑,那笑容里有看透世事的豁达,“这个圈子就是这样,有人捧你,就有人踩你。香港的媒体和观众,嘴巴尤其厉害,挑剔得很。你一个新人,又是从内地来,他们自然会戴着有色眼镜看。吹哨子,只是最低级的一种排斥方式罢了。”
“昨晚你下台时,没有失态,没有回嘴,还能鞠躬,这份定力,比我当年强多了。”
林绿听着,心里堵着的那块东西似乎松动了一些。
“记住这种感觉,”
张国荣的声音低沉而认真,
“记住那些哨声,记住那些难听的话。它们不是要打垮你,是要让你更清楚自己在哪里,要你更努力地往上爬。
当你站得足够高,唱得足够好,好到让他们闭嘴,好到让他们不得不鼓掌的时候,今天这一切,就都成了你的勋章。”
他拍了拍林绿的肩膀,动作很轻,却带着一种沉甸甸的分量:“别被这些声音吓跑。你的声音,值得被更多人听到。我们以后还会有机会合作。”
广播响起,催促林绿那班飞往BJ的旅客开始登机。
张国荣站起身,重新戴上墨镜,伸出手:“保重。”
林绿也赶紧站起来,“谢谢leslie哥哥,谢谢您给我这个机会,也谢谢您…跟我说这些。”
她的声音哽咽,但眼神里重新有了一些光。
“加油。”张国荣最后说了一句,然后对她和小刘点点头,在助理的陪同下,转身汇入了机场的人流,很快消失在视线中。
林绿站在原地,看着那个消失的背影,久久没有动。
阿美见状也打了招呼,随即追着自己真正的老板而去。
林绿这才回过神,深吸了一口机场混合着各种味道的空气。
她摘下墨镜,用手背用力擦了擦眼睛,虽然红肿未消,但眼神已经不一样了。
那些委屈和迷茫似乎被泪水冲走了一些,留下的是更清晰的东西——一种混合着不甘、倔强和张国荣给予她的那点微光的复杂情绪。
“走了!”
她拍拍手,好像完成了一件大事。
飞机轰鸣着冲上云霄,穿过厚厚的云层。
林绿坐在靠窗的位置,看着舷窗外渐渐变小的香港岛,密密麻麻的楼宇像积木一样排列着。
那些刺耳的哨声、报纸上刻薄的标题都一点点远去,微风一吹,什么都没剩下。
她拿出随身听,戴上耳机,里面放的不是自己的歌,而是张国荣的一首老歌——《沉默是金》。
“夜风凛凛独回望旧事前尘
是以往的我充满怒愤
诬告与指责积压着满肚气不愤
对谣言反应甚为着紧”
当飞机进入平流层,阳光透过舷窗洒在她脸上,带来一丝暖意。
两个小时后飞机到站,首都国际机场就在眼前,林绿睁开眼,看着窗外无边无际的、洁白的云海,像一片巨大的雪原。
“终于是回来了~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