香港的练歌房内，空调低鸣着，隔绝了外界的喧嚣。
张国荣穿着熨帖的白色衬衫，袖子随意地挽到小臂，怀里抱着一把原木色的民谣吉他，整个人姿态放松，却带着一种职业性的专注。
坐在他对面高脚凳上的林绿，穿着简单的T恤牛仔裤，扎着马尾，双手规规矩矩地放在膝盖上，像个认真听课的学生。
只是那微微发亮的眼神和因为期待而挺直的脊背，泄露了她内心的激动。
她也不记得这是多少次跟张国荣合练了。
作为陈渊手中冉冉升起的新星，林绿这半年的蜕变堪称奇迹。
从央戏迎新晚会的青涩初唱到首张专辑引发的热烈反响，
她像一颗被精心打磨的钻石，迅速折射出耀眼的光芒。
张国荣私下里总叫她妹妹，带着几分兄长般的亲昵。
这倒不是说着玩，张国荣确实有几分认真的意味。
他只有哥哥姐姐，还真没有妹妹。
他家里有十个孩子，他排行老幺，小时候人家都叫他十仔。
他的父亲是当年香港著名的大裁缝张活海，马龙白兰度、阿尔弗雷德·希区柯克、加里·格兰特等好莱坞明星都是他的顾客。
因此从小到大，张国荣条件不差，甚至有点小富裕。
十三岁那年他被父亲送到英国读书，中学毕业后考入利兹大学，学的是跟唱歌八竿子打不着的专业——服装设计与工程，理想中的他本想成为一名服装设计师，可惜只是理想而已。
忽然有一天，父亲中风不起，张国荣不得不匆匆中断学业，返回香港。
抵港后，他尝试过多种工作，包括在律师行做文员、卖鞋和牛仔裤。
这段痛苦不堪的日子大约持续了两年。
后来他决定振作，报名参加丽的电视主办的亚洲业余歌手大赛。
他在香港区比赛中获得亚军。
凭借这个成绩，他与丽的电视签约，正式以歌手身份进入演艺圈。
出道初期，本以为迎接自己的会是观众的掌声，但更多的还是嘘声和喝倒彩。
他不服气，不肯认输。
别人说我唱不好，那我就偏偏要唱好，不但要唱好，还要唱到全香港最好！
尽管张国荣看起来斯文柔弱，但骨子里却是不服输的劲。
后来的事大家都知道了，在几经浮沉之后，张国荣终于在1983年彻底站稳了位置，那一年他发行了粤语专辑《风继续吹》。
可以说一路走来，没有人比张国荣更了解当歌手的心酸。
他成名之前被人骂，成名之后还被人骂，直到后来红头半边天，骂声这才停下。
对了，在张国荣如日中天那个年代，整个香港乐坛能跟他比的只有谭校长。
之后厌倦了歌坛，张国荣于1989宣布退出。
这一次来到97，张国荣再次复出，还办了这一系列跨越97演唱会。
尽管眼下已经是98，但是演唱会还没结束，而且每一场来的歌迷都不少，天王巨星虽然沉寂十年，但是他的歌依然还有很多人听。
只是这一次张国荣自己都没想到，本来只是想办一场演唱会，却无意间遇到林绿。
仔细想想，这好像是自己第一次跟大陆歌手合作，还是个这么可爱的女孩子。
“妹妹，这一次演唱会，你做好准备了冇？”
他声音不高，带着特有的磁性，粤语腔调柔和。
他普通话其实很不错，只不过到了香港又开始混着说。
好在林绿经常听粤语歌，交流完全没问题。
林绿立刻用力点头，马尾辫也跟着晃动：
“嗯嗯！天天都在准备，Leslie哥哥！”
她的普通话字正腔圆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，但更多的是跃跃欲试。
张国荣笑了笑：“OK，演唱会嘛，你懂的。
我们商量好的方案是，你唱我的歌，我唱你的歌，最后我们再合唱一首。”
他手指在吉他琴弦上无意识地轻轻拨弄，发出几个零散却悦耳的音符，
“这样才有新鲜感，给歌迷一个惊喜大礼包，对唔对？”
“嗯！我明白！”林绿用力点头，眼睛亮晶晶的。
“咁，”张国荣停下拨弦的手指，身体微微前倾，目光温和地注视着林绿，“那你想唱我边首歌呢？”
林绿一手托住下巴，很认真地思考起来。
张国荣的经典名曲如同繁星，数不胜数，有名的歌那可是太多了。
《风继续吹》、《沉默是金》、《有谁共鸣》、《无心睡眠》、《红颜白发》……
这些旋律不仅陪伴了一代香港人，也早已通过卡带、CD，进入进无数大陆80、90后的青春里。
陈渊会，陈锦荣也会，两代人都喜欢。
林绿对它们自然耳熟能详。
练歌房里安静了片刻，只有空调的送风声。
张国荣耐心地等待着，手指偶尔在琴颈上敲击一下，像是无声的节拍器。
终于，林绿抬起头，脸上绽开一个带着点羞涩又无比坚定的笑容：“Leslie哥哥，我想唱《为你钟情》。”
张国荣眼中闪过一丝了然和欣赏。
这首歌深情隽永，旋律优美，既经典又不至于过分宏大，很适合林绿这样清澈透亮、情感细腻的嗓音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