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我…”贾东旭舔了舔有些发干的嘴唇,看着老娘和媳妇儿那快要燃烧起来的眼睛,那份不真实感被她们的巨大期待冲淡了一些,终于也升起一股豪情。
“八九不离十,乐观的应该是副科长,最次的是一级办事员,真正的干部,不再是以工代赈的干部。”
“啥?!当真?!”贾张氏眼珠子瞪得溜圆,声音陡然拔高,差点把屋顶的梁尘都震落下来,“副……副科长!”
“没错,妈,”贾东旭用力点头,肩膀不自觉挺直了些,“是副科长,哪怕是一级办事员一个月能有七十八块了。……嘿嘿,”他没说下去,但意思不言自明。
“七十八块……”贾张氏喃喃重复着这个数字,脸上的表情像是凝固后又迅速融化。突然,她猛一拍大腿,发出响亮的一声“啪”!瘦削的肩膀剧烈地耸动起来,浑浊的老泪毫无预兆地涌出干涩的眼眶,顺着深深的皱纹肆意流淌。
她赶忙双手合十,喉咙里发出一阵古怪的呜咽声,“呜呜呜……菩萨保佑啊,老天爷开眼了!开眼了呀!呜呜呜…我的东旭有出息了!要当官了!呜呜呜…”
“妈!妈!快别这样!。”贾东旭吓了一大跳,赶紧站起来扶住哭得浑身发抖的老娘,又是心酸又是惶恐。
“您别哭啊!快别哭,这这…这是好事!天大的好事儿!你干嘛哭啊!”
“您快住声儿,再哭外面可都听见了!您忘啦?现在讲究反封建迷信呐!这哭法……,再说了,这是人家看得起我,带我立功,这跟菩萨还有老天爷可没半毛钱关系。”
“我现在可是马上成为干部的人,还要向组织靠拢,这要是被人听到了,这不是坏了大事,妈,别哭了。”
贾张氏被他这一提醒,哭声像是被掐住脖子的鸡鸭,戛然而止。她急忙用袖口胡乱擦着脸,带着泪痕的脸硬是挤出个扭曲的笑容,连连点头如捣蒜,伸手不轻不重地拍着自己的嘴巴:“是…是!说错了!打嘴!该打嘴!不能当误我儿子的事情。”
她紧张得像个做错事的孩子,目光慌乱地瞟了一眼那紧闭的老旧木门,仿佛生怕门外有无数只耳朵竖着。
随即又挺直了腰板,带着泪却正色地对秦淮茹连珠炮似的叮嘱:“淮茹!听着!打今儿起,咱们娘俩可得提着一万倍的精神!走路说话办事,都得有个干部家属的样儿!一根头发丝儿都不能马虎!”
“院子里面这便宜咱们就不占了,这有损东旭的形象,以后咱们要严格的要求自己。”
“我可是听说,这政府的干部都要看和群众的关系,咱们不能拉儿子的后腿。”
绝“嗯!妈,我记下了!”秦淮茹重重点头,声音里带着抑制不住的激动和郑重,看着丈夫的目光也完全不同了,仿佛眼前这个人骤然高大了许多。
贾张氏的情绪还是无法完全平复。她在小小的堂屋里来回踱了两步,目光无意识地扫过靠墙的五斗橱顶上。那里端正地放着一个镜框,照片是黑白的,上面是一个严肃而略显老气的男人,穿着旧式的对襟褂子——正是贾东旭那早早过世的老爹老贾。
她猛地停住脚步,走过去小心翼翼地捧起那个镜框,像是捧着稀世珍宝。她用指指,轻轻的,仿佛要抹掉镜面玻璃上本不存在的灰尘。
“现在,真好,咱们贾家现在可是真正的高门大户。”贾张氏喃喃自语又是说给贾东旭他们两口子听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