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道德三皇五帝,功名夏后商周。”
“七雄五霸闹春秋,顷刻兴亡过手……”
两个梨园师傅在山水屏风之后对戏,戏文里的故事此家主人已经听过不下于十遍了,但他还是喜欢老茶再冲。
屏风后的老人侧着身子躺在床榻上,双目涣散无神,不知道是沉进了戏里,还是飘出了世外。
他最近总是没什么精神。
除了睡觉,就是听戏,饭都已经五日没吃了,除了一些儿子端来的汤药,他连水都没喝过。
“爹……”
门缝里钻进个人,手脚并用爬到了老人的床边,轻声呼唤道:“您醒着吗?”
“唔……”
老人口齿不清,嘴里仅剩的三颗牙因为这一上一下的动作,又掉了两颗,让他呼进嘴里的气更加松散了起来。
“爹,天魔胎重现江湖了,不过可惜这一届的传人不怎么样,貌似已经被人打死了。”
“唔……”
“那个老乞丐的来历孩儿还是没查到,就连雁过门都没消息。”
“唔……”
“至于那两个练太极的,和莫归期走的太近了,消息也不好查,不过其他人此行的目标或多或少孩儿都有了了解。”
侧躺在床榻上的老人不再回应,只有那微弱的呼吸证明着他还在听。
“英试玉想请您帮他重建东岭剑林,至于继承您的衣钵,恐怕只是权宜之计,未必能如您所愿。”
“海无极是被人请来的,他背后的人很神秘,似乎与皇室有关……”
“乱蜂派的几个亲传都死在了西北与洋人的战斗中,据说还被做成了‘人羊’,他们的掌门盯上了您的武功,恐怕是为了帮自己的弟子报仇……”
“‘衍禅派’掌门吴莲子与少林有旧,他此行应该是为了打听您灭恒罗寺之后,有没有得到少林的孤本……”
床前孝子一连说了好多,在他说完这些事之后,屋内只剩下了屏风那头两位师傅唱戏的动静。
咿咿呀呀,吵人极了。
男人不确定父亲到底是在听戏,还是在听自己汇报近况,又或者已经无法感知外界了。
没人能弄明白床榻上那个老人的身体情况。
按照大夫的说法,他早就应该咽气了,全身的器官已经停摆了百分之七十,唯独一颗“胆”跳的鲜活。
是死是活,是好是坏,未来如何……都只有朱长寿自己说的明白。
可惜他已经很久不说话了,按照府里其他人的猜测,他恐怕是要把自己最后的精气神留到英雄会上。
一想到这儿,跪在床前的那个男人就急了起来,激动的攥住了床边那只干枯的手。
“爹!”
“您别搞什么英雄会了好吗?门外那些豺狼有哪一个是值得托付的呢?”
“您今日把功夫传给了他们,明日他们就怕您传的不全,传的不真,要灭了朱家翻个底朝天,去找他们以为的全,他们以为的真!”
“您把功夫传给我啊!传给您的亲儿子!”
男人急的面目扭曲,涕泗横流,“传给我,无论是打洋鬼子还是统领武林,我都可以的啊!”
朱长寿的目光仍旧呆滞,一丝未曾放到床下,倒是他那只气血流逝严重的手,被自己的儿子攥的有些发青发紫。
男人面色一狠。
随着他猛地将床头的药碗扫翻在地,一道黑影从房梁跃下,指如铁箍,顷刻间扭断了屏风外两个梨园的脖子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