朱标对于这些竹子做成的狼筅,终究还是带有几分怀疑,但并未当着姐夫的面说。
因他知道沐英能征善战,绝非徒有虚名,这东西能否作战,沐英应当一眼就能看穿。所以姐夫送的这东西,定然是闯不了祸的。
自己反倒不能戳破了姐夫这一片心意,令他难堪。
朱标的心是好的,做起事来八面玲珑,十分的会做人。但他却未想到,这事没被他戳破,却在次日的朝堂上,又引起了一番争议。
奉天殿上。
朱元璋刚刚端坐在龙椅上,接受过文武群臣们的朝拜。
还不等他开言,底下便站出一名御史,迫不及待想要陈奏参人。
“陛下,臣张百道有事启奏。”
朱元璋看着底下这名叫张百道的御史。
此人长得一副尖酸刻薄相,身量瘦小,两只眼睛却瞪得很大,再配上两缕鼠须,一看就不是个安分的人。
但这个不太安分的御史,是他刚刚提拔起来的,原先的巡城御史周观政,如今去了官报署,这个位置便空缺出来了。
至于使用此人,要的就是严苛对待手下大臣们的结果,只是朱元璋却未料到,昨日刚让这张百道上任,今日他便出来奏上一本,且这参奏之人就是自己的女婿。
此刻的张百道出列跪地,等候皇帝允许。
昨日上任,就接到驸马公器私用的消息,这么好的弹劾权贵立威机会,怎可放过?
当今驸马权倾朝野,只要参他一本,今后对上六部各个官职,都能有所震慑。
何况驸马这次是真错了,张百道那是一点也不留情。
朱元璋在龙位上稍微怔了怔,先是打了个哈欠,而后讲道:
“当面奏来。”
“臣启陛下,臣昨日听闻一件铺张奢靡之事,与驸马胡翊有关。”
闻听此言,朱元璋立马扭头看向胡翊,一脸惊奇。
张百道继续奏道:
“臣听闻,驸马有一封家书要捎给远在东南沿海的一位将军。只是驸马这次所送之物过多,且连一段没用的竹节都放在其内,要信使们跨越上千里,送到那位将军的手中。”
说到此处,张百道冷哼一声,用那尖酸刻薄的一张脸,不由是冷冷的打量着胡翊,那不甚悦耳动听的质问声音响起道:
“请问驸马,陛下既然提倡节俭之风,在宫中都不怎么常吃肉菜。
您这个驸马,为何不效仿陛下之节俭风气?反倒一封家书都要两名信使去送,又将那没用的竹节强加于信使之手,叫他们跨越千里,送达到目的地。”
说到此处,张百道当即为众人算账道:
“如今我朝还在同北元交战,马匹本就紧张。这且不言,即便单程从京城去到浙江台州府。沿路花费,信使吃穿用度与马料花费,便要近10两银子之多。
驸马即便派送家信,一两封信并不会占据多少空间,可此次所送之物大都是无用之物,却需两名人力占用,往返所需银更是消耗四五十两银子之巨。”
张百道这时扭头,冲着朱元璋躬身作揖道:
“陛下,我大明岁入才多少?
驸马爷运一次家信,便要消耗如此之巨,倘若以此为风气,则皇亲国戚,朝堂上的权贵都以这公器私用成风,一年又当损失多少银两?
要依着臣看,此风气不可开,铺张浪费与奢靡,更该打击!
故而,臣请责驸马之罪,整肃朝纲风气。”
闻听此言,朝堂上百官们暗暗惊讶。众人都心道一声,这张百道可真是厉害,敢用一张嘴皮子去攻讦驸马立威。
至于朱元璋提拔起来的那些御史言官们,此刻看着张百道便如同在看神仙一般,眼中竟都是狂热和皈依。
自己提拔的御史,第二天上来就弹劾自家的驸马,老朱坐在龙椅上,这时候脸上也挂不住了。
“驸马,你近来可曾运送过家信?”
“陛下,臣昨日确曾运送家信。”
闻听此言,朱元璋皱着眉再问道:
“你运送之物有许多?张御史弹劾你的那个什么竹节,也在其中吗?”
胡翊点了点头,如实答复道:
“臣启陛下,那竹节确在其中,却也有用处。”
听到这话,朱元璋的脸色稍微缓和了些,不由是问道:
“那你就详细说说。”
“臣启陛下,那竹节乃是一种兵器的模具,臣听闻东南沿海在闹倭寇,想以此物抗倭。
又怕沐英将军不知此物的形制,故而将这东西做了个缩小版的模具,随之寄出,以防出错。”
听到这话,朱元璋心道一声,咱那日不爽,心想你用这竹节还能抗倭不成?结果你还真用此物抗倭啊?
常遇春一看机会来了,此刻出列来说道:
“陛下,驸马送竹节是为了抗倭,无论如何,此事确是驸马为朝廷出力,当为百官之表率,却不该冠以公器私用之罪名。”
但就在此时,御史韩春生出列,开口道:
“驸马爷,下官斗胆想请问您赐教,这小小一段竹节,如何能够对抗倭寇们手中锋利的倭刀?”
他当即转过身去,拱手朝着武班中的各位将领们,询问道:
“卑职请各位将军们赐教,战场上以竹竿御敌,能战胜敌人手中的刀枪吗?”
武将们大都是与胡翊亲近的人,这帮人日常的脾性大都是粗直的,面对御史询问,一时间也都僵在了那里。
在战场上,他们是战无不胜的强者,向来不喜欢拐弯抹角。
但这种对驸马不利的话,他们怎么能说出口?只得是支吾着,一言不发。
韩春生见他们都不说话,立即来了一招激将法:
“各位将军们都是顶天立地的大英雄,莫非是瞧见卑职一个小小言官,不屑于答话吗?”
说罢,他开始点名道:
“不知道大都督、徐帅、还有常帅是怎样的看法?又不知汤将军、唐将军与两位国舅爷是何看法?”
吴祯、吴良这两位国舅爷支吾着也不说话,但你们不回答是不行的,汤和这时还是开了口:
“竹制之物确实无法与刀枪对抗,这是常识,但驸马聪慧如此,岂能连最基本的常识都不知道吗?”
这个皮球被汤和踢回去,韩春生却立即如同狗皮膏药一般,又缠着胡翊,躬身向他请教:
“还请驸马细说您这竹节兵器的形制。”
听到这话,朱标就知道姐夫恐怕要吃亏了,身为太子,他不能过于偏袒,便将目光看向了朱樉和朱棡两个弟弟们。
朝堂上秦王和晋王心领神会,随时准备着出来为姐夫说好话。
既然事情闹到朝堂上,胡翊当然也要把狼筅的用途细细叙述一番,这就牵连到鸳鸯阵的形制,便也进行了简单的介绍。
胡翊本来觉得,朝堂上这些将领都是大明开国时立下奇功之人,军事素养都极高,应当能够理解戚继光的鸳鸯阵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