人如潮水一般涌来,从官道四面俱都响起沙沙声响。
刀身闪烁着的寒光,不时反光过来,映在众人的脸上,刺目而森冷。
上一次还能侥幸逃生。
这一次还能吗?
这个问题,显然得问老天爷……
此刻的范常抬起了头,仰望着天空,他不知晓今日这一战过后,还能否有机会回到原籍,奉养老娘?他只能把这一切都交给天意。
“驸马爷,范常做到这一步,于心无愧了!”
他话音才刚落,那些杀手已经持刀冲到近前,眼见这些人将要动手,突然从他们背后齐刷刷的飞来大量箭枝,这些箭虽不多,但每一支都是精准命中。
立时就有十几个黑衣人应声倒下去,紧随其后,十余名身手极佳的检校趁着包围的缺口打开,一路用神机箭开道,硬生生从这些杀手群中杀开一条血路。
近四尺长的神机箭被点燃时,黑烟滚滚,火光陡然而起,在人群中炸开的一瞬间,有数人被直接点燃。
霎时间,几支神机箭组成的火海冲开了一切,范常终于等来了援兵。
“快,护送大人离开这儿!”
这十余名检校分为两路,一路死战,一路护送范常离去。
但他们的策略显然失效了。
这些黑水旗死士人数众多,当初北平四个家族每家养了六七十人,即便减去已经折损掉的人手,他们目前还有超过二百众。
既是死士,那自然是一往无前,冲杀时候连眉毛都不眨一下的亡命之徒。
纵然检校们单兵作战能力极高,武器装备也更好。
但在这帮不要命的人冲杀过来时,依旧难以招架。
朱元璋当初听从刘基建议,派往北平的上百名检校,此刻纷纷追赶而至,过来护卫范常。
他们也都知道,必须先利用装备优势,先重创敌人,令敌人减员后再开始血战。
岂料,他们有铳,对方也有铳。
一番枪火对射下来,双方的伤亡都不小,也就是范常和身后两名侍卫,都有洪武迅雷铳防身,这才略微占据上风。
这铳的射程不大,但打出去的都是散弹,近距离激发时威力强盛。
靠着各种条件的支撑,才勉强站稳了脚跟。
大家现在都很急切,大人身上有伤,而且刚才一番对射,已经损失掉少半弟兄,若长时间拖延下去,敌方人多,恐怕难以支撑。
便在双方混战快半个时辰之后,正在远处观望着这一切的王崇义与蔡中,心中也是越发的急切起来。
“怎么还没有办成此事?”
王崇义不由是激动说道:
“咱们的人只是暂时将官道附近封锁,铳声一起,传出数里之外,那帮老百姓们不就都知道这里发生何事了吗?”
“若不能速战速决,你们都得陪着本通判去死!”
被王崇义一通怒骂,底下人等急忙前去传令,叫黑水旗速度更快些。
“老蔡,去请燕朔会的元军密探,他们的身手更好,若是这帮饭桶们连百十个不知从哪里窜出来的侍卫都搞不定的话,就必须得燕朔会去给他们擦屁股。
原本好好的计划,不能因为久攻不下而破产,届时关系到的就是咱二人的项上人头了!”
蔡中立即派人去请燕朔会的元军密探,但于此同时,一个更加不好的消息传来。
“大人,徐达带着上千人,即将到达府城外,范常的援军来了。”
“什么?!”
闻听此言,王崇义大吃一惊!
“徐达现在不应该在三百里外吗?右丞相亲自领兵前来拖延,他又如何提前回来了?”
这个消息堪称令人窒息,瞬间爆炸,直接令王崇义慌了手脚:
“右丞相说过,若有危难之处,我等城中之人一起起事,打开城门,他的另一支兵马会立即接管北平城,与我们一道放心驻守。
如今不知那队人马来了没有?”
蔡中叹息着:
“唉!只恐怕右丞相担心敌徐达不过,已经撤了兵,我们已经被人卖了!”
“不可能!”
王崇义立即反驳道,“这里原本就是元大都,他们又岂能丢下这次千载难逢的反攻机会?我们与右丞相的约定,又岂会被轻易背约?”
“一切就看燕朔会是否前来就是了,他们若来救,就说明右丞相不曾出卖我们,那咱们立即献北门投诚。”
蔡中与王崇义定下方略,二人立即下令道:
“传令,务必在短时间内将范常格杀!”
当徐达前来的消息散布开来,王崇义知道接下来必须开足马力做事,这个催命的阎王一旦找到这里来,那所有人都得死!
事到如今,只能立即派人前去应付徐达,暂时不叫他过来支援,待这里的事情都办好了,再放这个可怕的大明开国功臣过来。
但该请何人去拖延住徐达呢?
王崇义思来想去,现在这个时候,蔡同知去调燕朔会的人、随时准备在北门夺门投诚,那也只能自己亲自前去拖住徐达了。
范常他们现在很急,但王崇义他们现在更加的急!
队队黑水旗死士如同不要命般的往上冲,检校们占据地形苦守,一步步后退,但眼见得身后就是水流湍急的大河,已经是退无可退。
背水一战,面对数倍于己方的兵力,这本就十分艰难。
岂料,那些死士们得到了支援,纷纷举起手中快弩,一排排的弩箭纷纷朝这边射过来。
检校之中又有数十人因此丧命,已经如同强弩之末。
但天色也渐渐黑沉下来,河边因为大水漫过,到处都是深一脚浅一脚的淤泥、洼地,失去了光照条件,那些死士们亦无法在此时深入。
人若陷入黄泥之中,顷刻间卷入深坑,马上就会丧命。
这样下去,他们敢不惜力的围攻,还不等接触到保护范常的检校们,自己便已经先折损了一半。
黑夜里,又不敢点亮火把。
一旦火把点亮,就相当于是告诉对方,自己是个活靶子。
这些检校们身手极好,死去同伴身上的武器、河边的鹅卵石,各种东西都能够当做武器掷来。
他们的命中率还极高,火把一旦点亮,顷刻间同伴就会遭到围攻而死。
两边僵持着的时候,范常他们终于得到片刻喘息之机。
现在保护着他的所有兄弟们,加起来只剩下三十几人。
幸亏是借助黑夜,这才有了掩护和倚仗。
不出意外的话,决战应当在后半夜,或者天快亮的时候打响,到时候失去黑夜的优势,他们就全完了!
黑水旗的那帮死士们,原本也都是这样想的。
只需一夜,他们轮番困住这里的人看守,其余人等轮流休息,保持体力。
范常他们今夜必定无眠,人困马乏。
待到明日一早,就是他们的死期!
这本是稳操胜券之法。
但谁能想到,徐达一进了北平府城,却是立即冲着沙河镇而来。
王崇义得知这个消息后,大吃一惊,整个人吓得在原地一蹦三尺高!
“徐达怎么知道知府大人在此的?”
“我叫你们所有人不得泄露消息,到底是谁走漏的风声?”
他这时似乎也猜到了,范常在赈灾之前先去了一趟北平城外的驻兵大营,只怕多半给那里驻守的千户有所交代,留下了关键讯息。
如此,徐达一冲回来,才能马上知晓他的到达地,继而带兵,马不停蹄的冲过来,期间都没有丝毫阻滞。
“唉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