但外戚又岂能与淮西武将之首,行动过于密切?
郭兴急啊!
这件事,胡翊也还在等。
丈人说了,要给自己一个回复。
那回复究竟是什么呢?
胡翊需要弄明白这一点,才好确定接下来要如何动作。
而对于朱元璋这个皇帝来说,其实他也在等。
他在等着重重重压之下,郭兴的具体反应如何?
身为皇帝,他不想自废一条臂膀,有心饶郭兴这一次。
但现在是观察期。
之所以会观察,则是因为郭兴这眼皮子底下的小举动,搞的很隐晦,又很不安分。
又在于检校们查到大虎、二虎等人之死,这些人当初救过自己的命。
这个小舅子却不顾主仆间二十年的恩义,轻描淡写间,将这些人说杀就杀了。
这件事令朱元璋极其不爽,也开始怀疑起了郭兴的人品。
他甚至可以不在乎你做了什么枉法之事,毕竟亲戚之间还有一份情谊在,他可以饶你一次两次。
但这个态度很重要。
认错的态度,极其重要!
可惜,郭兴看起来,好像一点也不懂似的……
身边有苍蝇、蚊子围上来时,真的很烦人。
出离了奉天门,胡翊他们便撞见早已等候在此的廖永忠。
这厮不知从哪里听去的消息,过来拱手拜见道:
“驸马,徐帅、常帅。
听闻驸马爷要到徐帅府上议事,还是改船之事,属下如今也调来协同驸马办差,不知可否旁听一番?”
廖永忠是常、徐二人的老部下了,自然不排外。
胡翊也不能拒绝他,毕竟改船之事廖永忠本身就是参与的。
因为徐家昨夜就得知了消息,谢夫人从一早就开始忙活起来,八岁的徐妙云领着弟弟们出府来迎接,见了胡翊,一口一个姐夫叫的是亲昵极了。
看着朱老四未来的媳妇,又看了一眼对自己无比恭敬,持弟子礼的徐允恭。
徐达家虽同样是热情好客,但在胡翊心中,还是觉得常家那里要显得亲切一些。
因为徐家的礼仪多一点,就会显得有一点端着,显得整个人不轻松,这大概就是胡翊进入徐府之后的观感。
在徐达的引见下,胡翊总算见到了这位造船高手——徐祥。
徐祥的个头不高,蒜头鼻、塌鼻梁,还长着一张点满了麻子的圆脸,身材有一点微胖。
这与胡翊心中所想的精工造船匠形象,简直就不挨着。
可也别看徐祥看上去其貌不扬的,说起船事来头头是道,就连廖永忠问的问题,全都难不倒他。
在徐达的书房里,胡翊看到了一艘和常遇春同款的宝船模型。
廖永忠取出了战舰的构造图,摘下徐达的军事地图,悬挂上去。
徐祥便就着两种船只不同的造型,开始为胡翊分析起来:
“驸马爷请看,战船大都偏于狭长,为的是多在战舰上装载炮火,提高船速。
可若要改商船,则首先要趋避海上的大风大浪,则首重稳妥,次重船速,就要将战舰的一多半物件拆解下来,重新改形才是。”
胡翊经徐祥介绍,才知道这一艘能载600人的战舰,都有一百多米长,其中的零碎物件加在一起,足有数万件之多。
这样的一条大船身上,光是钉船的船钉就有上万斤,其上的绳索盘缠就更是不计其数。
如此大的船只,还要几乎全部拆解,只保留骨骼,然后重新由窄船改为宽船,一步一步组合出来。
其中不止工程量过大,就连所需花费都极为巨大,所费工夫就更不用说了。
经过粗略计算后,徐祥给出了一个大致的数字:
“驸马爷,单是这艘战舰更改商船,只怕所需耗费银两,两万两银子都打不住。
这还是在船只本身有大量现成木板、零件可用的情况下,即便如此,怕也还需要几万斤木材填补缺漏。”
廖永忠可算逮着机会了,趁机便与徐祥交流道:
“徐师傅是按着咱们大明能载600人的铁壁楼船估算的,可若是换做四百料战座船呢?
其上的木料是否足够?”
听到这话,徐祥眼前一亮:
“四百料战座船乃大明目前最大战舰,其尺寸超过四十丈,若以这船拆解,则木料空缺几乎可以填补,能省下来不少银两,不过由于船身巨大的缘故,能省些钱,却省不得多少效率。”
徐祥测算过后,很确定的说起道:
“无论是选哪一种船,单是改船的时间,就需耗费半年时间以上。
若是直接从零开始造船,恐怕要一年多才能造成,那代价就更大了。”
廖永忠便趁机又提议道:
“驸马爷,那咱们还是到武昌去吧,在下官的管辖之中,办起事来更加方便。
再说了,那艘四百料战座船闲着也是闲着,用它改,也可以节省木料开支,两全其美,您觉得呢?”
胡翊不是挑廖永忠的短,而是此人他真的信不过。
再加上常婉的病,还要治疗两次,他也不会考虑去到太远的地方。
何况来说,改船是第一次搞,有个载600人的战船先练练手就不错了。
上来就改最大号的,难度还陡然增加了,也没这么做事的。
胡翊做事本就喜欢求稳,他就更加不会同意廖永忠的话。
想了想,胡翊决定这改船之地,既不放在武昌蛇山营,更不放在三百里水路外的巢湖。
而是打算就放在眼皮子底下。
南京城外的三山门船坞中,也有上百条战船,也有不少船工存在。
那里的潜蛟营是皇帝亲卫,用起来更加顺手,也更加方便,不用害怕出任何的幺蛾子。
玄武湖中水域宽广,
就从巢湖调一艘载600人的铁壁楼船,沿河开进玄武湖,将潜蛟营调来协助徐祥开动。
如此一来,胡翊随时可以去监督船事,也能够随时随地做出决策。
这还不耽误他给常婉治病,更不耽误封建诸王和太子的婚事。
况且,朱静端八月就要临盆,为丈夫的在这个时节更不能走远,眼见得肚子一天天的更大了,是时候该多多照看她的身体。
也是准备断了廖永忠的念想,胡翊便直接将自己的想法说了出来。
听到胡翊的安排,滴水不漏,一点可乘的空隙都不给自己留。
廖永忠气的心中暗骂,这个小狐狸!
他怎就如此滑头呢?
心中一股挫败之气涌上心头,一见此事完全的落了空,廖永忠又想起昨日在酒席宴间,自己还在跟李相打包票,说此事定然能成。
成个锤子!
这下回去可咋交代?
不知不觉间,他这张老脸都觉得臊得慌,心道一声自己人到中年,见过无数大场面,竟连一个毛头小子都忽悠不住。
心中既不甘心,可对方的地位和身份都摆在这里,况且身边又有徐帅与常帅二人保驾护航。
廖永忠也是无可奈何,只能接受自己无能的事实,以及心中无边的挫败感……
胡翊这时候就与徐祥说起龙骨之事。
“徐师傅,你这宝船之中的龙骨,形似多节蜈蚣,看上去十分繁杂,与咱们的战舰龙骨完全不同,可是有讲究?”
徐祥眼前一亮,望着这位驸马爷,心生赞叹,惊喜且激动的说起道:
“驸马爷不愧是行家,慧眼识出了这里面的重中之重。”
徐祥便说起道:
“普通的船骨在江河之中可行,可若是到了海中,则十分易折,船身龙骨一折,大船便要翻覆,这是行船最可怕的事。
但若换成这多节龙骨,驸马爷您来看。”
徐祥说着话,还从背来的工具箱里面,取出个二尺多长的多节龙骨全貌,还真就跟几百节的大蜈蚣差不多。
徐祥用手拧动这多节龙骨,无论他如何拧,因为龙骨有很多节,彼此间可以旋转、泄力,由此便很难被巨力折断。
行船到了海上,承受住大风大浪而龙骨不会折断,自然就能最大保证货物与船上人员的安全。
当得知此物乃是徐祥亲手发明的,胡翊心中啧啧称奇。
看模样,徐祥和其后人们,应当就是后续永乐年间为郑和造宝船的那批人之一。
应当错不了!
乖乖,如今这批人才让自己找来了,可真是得来全不费工夫。
得知徐祥还有一些老伙计在,也是各有各的本事,今日已见识到他的本事,况且又有徐达背书,胡翊自然是请他写信把这些人都招进京来。
并保证了这些人的待遇,直接给徐祥吃了一颗定心丸。
在做完这些事情后,大家才入席,胡翊边吃边想着,回去了就跟丈人把玄武湖改船的事说了。
李相府。
廖永忠坐在李善长面前时,心中实在没什么底气,今日真是难以启齿。
李善长笑吟吟的问他道:
“道寿,今日事办的如何了?”
“唉!”
廖永忠一叹道:
“李相,实未想到那胡翊过于滑头了,无论是巢湖、武昌蛇山营他都不选。
将我戏耍了一日,陪他转来转去的,最后他却把改船之地定在了玄武湖。”
廖永忠无奈叹息道:
“李相,这件差事我办砸了,心中实在是不服气啊!”
听到这话,李善长的嘴角气的直抽抽。
可他此时也只能继续安慰着廖永忠,无奈的道:
“不必泄气,这小滑头向来诡计多端,你主要是与他打交道的少,容易被他难住,往后多接触几次就不怕了。”
其实,李善长嘴上说的这些话,连他自己都不相信。
毕竟这多次接触下来,就连他自己,在胡翊手中也着实未占到什么便宜。
待送走了廖永忠,这李善长一人坐在大厅,却是越想越来气,怒而一脚踹翻了桌案,猛砸着桌上、柜上的瓷器,大怒道:
“小滑头!”
“老夫就不信了,还真就一次也抓不住你!”
一想到在胡翊身上占不到些许便宜,那就只能从胡惟庸的身上想办法。
当夜。
李善长唤来了一名死士。
密室之中,他的声音淡淡开口道:
“老夫当年救下你,如今,该是你报恩的时候了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