胡翊疑惑地看向他,不禁赞叹道:
“呦,你小子是条男子汉啊,挨了这么重一下都不吭声。”
话音刚落,常茂指了指门外的街面上:
“姐夫看外面。”
胡翊顺着常茂手指的地方看去,那里一位妙龄女子正挎着个花篮,远远地冲着医局里面看来,一脸灿烂的笑容。
“我说呢,小媳妇来了呗,先有徐帅得胜归来,屁颠屁颠的去给你老丈人牵马。
现在看到小媳妇,几斤重的石杵砸脚面都不觉得疼了,爱情的力量这么大吗?”
街面上站着的正是邓愈家的闺女,未来朱樉的侧妃邓宁。
这小子,看见未来媳妇就移不开眼了,胡翊就在后面踹了他一脚道:
“既然来了,出去见见,你在这儿傻杵着做什么?”
朱樉强忍着脚背上的痛感,咬着牙艰难的说道:
“姐夫,我脚疼,走不动。”
邓宁在街面上等了片刻后,见朱樉没有出来,只得笑了笑,缓缓离开了。
胡翊这才叫他把鞋子脱下来,看看伤的怎么样。
就这一会儿工夫,鞋子险些脱不下来了,再一看,朱樉的脚背肿起老高。
“姐夫,好疼。”
“疼个屁,你小子色胆包天,刚才看人家姑娘的时候咋就不知道疼了?
给我忍着!”
说罢,胡翊开始给他敷伤药。
“没啥大事儿,夜里回去换一次药,明日就没那么疼了,倒是明日不适合出门,就别到造物局来了,多注意休息。”
“那不行。”
倔强的朱樉当即道:
“我明日要来给姐夫捧场,男儿大丈夫,怎能为这点痛楚就畏惧,必然要来!”
胡翊翻了个白眼,只得叫朱橚、朱棣先把这个哥哥送回去。
朱棣见了二哥,那是一点情面都不留,上来便道:
“二哥净瞅着二嫂看,你看看,祸事这就来了不是?”
“闭上你的乌鸦嘴,改日里我把你拉到徐府去看徐妙云,那是你将来的媳妇,好好羞臊你一个大红脸,叫你净在这儿说风凉话!”
看到这几兄弟在此拌嘴,胡翊也跟着笑了。
送走这几个二世祖,门外又有人来报,太医院使张景岳在医局外恭候,想当面过来致谢。
胡翊远远地往外探头瞧了瞧,见张景岳躬身站在那里,双手抱礼,显得恭敬至极。
想来是旨意已经传到,仍令他继续做院使,由此来感谢的吧。
胡翊这会儿并未准备见他。
昨日既然都已说清楚了的话,没必要老是说来说去,无非就还是那些感激涕零之类的话。
他要的从来不是这些,而是要看这个人怎样做事,别给我整这些虚的。
叫人在桌案上铺开一张纸,胡翊提起一支朱笔,在上面写上了两个醒目的大字——“安全”。
他又用笔墨将这两个字圈住,作为重点告诫。
昨日强调的安全,是他的底线,保证太医院的治病救人职责不出岔子,这个官他便当着。
写好了这一张东西,想了想,胡翊又提笔写了一封聘书。
这是一份聘请东宫制药局“制药监理”的文书。
日常负责制药所遇到的疑难、质量等问题,会有一定的薪俸。
这些事其实换一个太医都能做,但胡翊还是在上面加上了张景岳的名字。
当这两件东西送到张景岳面前时。
看到此二物,尤其是那份聘书时,张景岳在这一刻止不住的涕泪横流。
犯了如此大忌,被驸马爷在陛下面前保下来了。
他还能想的这样细,担心自己无法维持生计。
张景岳此时万般情绪集于一处,激动的无以复加,一时间心里全都是感激。
大恩难谢,只得冲着医局里面驸马爷坐诊的方向,恭恭敬敬地施以三个全礼。
明日就要做展示,做好的匾额今日便要挂上去。
看着这两个筹备了许久,又花了两个多月才落成的地方,这可都是自己近来的心血啊!
造物局朱漆的大门、雕梁画栋的飞檐斗拱阁楼,无不彰显着大明工匠们的高超技艺。
制药局外黑色的门面,庄重肃穆的装修风格,配上济世救民的慈悲之心,也是很好的诠释了它本身将要达成的济世职责。
傍晚时分,胡翊的身影在夕阳下拖得长长的,沐浴在一片金色光辉中。
他背负着双手,站在街道正中间,看着力士们将匾额调上去,端端正正地安装好,然后披上红布。
这两处心血之地便算是落成了,只待开业当日,鞭炮一点,红绸一揭,露出皇帝御笔所书的金字招牌。
到那时,便可以迎接八方来客,财源滚滚了。
有了钱,底气就足一些。
今后许多的事便可以开始筹备了。
譬如,造船出海,海外贸易,寻求土豆与红薯彻底改变荒年,帮助百姓渡过难熬的灾年。
大明若要重现当年唐朝时候的万国来朝、上国气象,这些都是少不了的。
而一旦开了海外贸易,能把大量的金银流入进来,便可以继续干好多的事。
到那时节,就不必像如今这般窘迫了。
胡翊就这样怔怔地看着坐落起的两座建筑,出神了好久,才满意的起身离开。
朱静端怀胎已有四月,不过至今,小肚子并未显现。
估摸着,应该是单胎,胡翊又抱着媳妇的肚子仔细听了好久。
人在大明,混做了驸马,娶妻生子,目前正在建功立业。
未来若能在历史的角落里留下些痕迹,这便很可以了。
哄睡了朱静端,胡翊今夜还要去参书。
朱静端得的那种病叫做——“离了胡翊睡不着觉综合征”,夜里从来都是一起入眠。
若是胡翊不在的日子,她就时常进宫和朱静娴一起睡。
如今也就是怀上了身孕,要不然的话,她指定要等着胡翊,和他一起熬一熬夜。
“先睡吧,我不把这些医术上的东西理清楚,真是辗转难眠,况且婉儿的病也不能老是拖着。”
“嗯,你也不要熬的太久。”
胡翊点了点头,打着灯笼来到书房。
前几日在太医院安插下人手,如今几份密陈都已陆续到手。
王均直的密奏之中,提到了张景岳暗中私会扬州富商,以及暗中悄摸摸的纳妾一事。
祁通海毕竟嫉恶如仇,他是真的将张景岳查了一遍,将所知道的大部分罪状都在密陈里面写明了。
这还真是张景岳早一步过来主动认罪自陈了,要不然的话,胡翊还真得办他!
至于安插在医士堂的那个叫做戴荣的医士,奏上来的则大多都是医士堂的事。
比如某某人不学无术,某某医士乃是某某太医的娈童,二人私下里多有密事,可能涉及到别的交易在里面。
这些事就把胡翊看的一愣一愣的。
那些不学无术之人需要敲打,若不好好学,也不必浪费资源,就要将人清退。
至于那位好男风的太医,虽然任何时代都有这种独特嗜好的人存在,不过胡翊还是觉得,以后见到此人得绕开了走。
倒不是因为别的,就是自己不好这一口,以后也无法再直视对方,总觉得见了面容易菊部地区一凉。
“姐夫,您找我。”
一会功夫,崔海过来了。
“监视张景岳的人可以撤了。”
说罢,胡翊把埋银子的乱葬岗地址交给他,笑着道:
“最近要是闲着无事,派几个人蹲守南京郊外的几处乱葬岗,兴许咱们还能额外创收一番,也未可知呢。”
崔海就咧嘴直笑道:
“姐夫这是要发横财啊,哈哈哈,兄弟们刚刚从各地回来,正好可以派出去干点这种闲散差事。”
胡翊本想问一句,他们在各地办差,各地的钱策推行具体情况如何?
但转念一想,自己不在中书六部任职,便不该过多问政。
如今该忙的,是正正经经梳理、参悟,走出独属于自己的医道。
众多所学医术,终于要开始熔于一炉,总结出一套自己的东西出来了。
这虽然是个更进一步的契机,但对胡翊来说,更是一种挑战!
夜深人静之时,长公主府的麟趾斋里灯火还亮着。
胡翊不时在纸上写写画画,不断做着盘算。
又时而翻看医书与医案,从中求索,拓宽自己已经模糊的记忆,以求打开新的视野……
也不知道是鸡叫过第几遍了。
当胡翊回过神来时,正看到朱静端静静坐在那儿,正望着自己在笑。
旁边还放着一炖好的滋补肉羹,飘着香味,胡翊熬了大半个夜,还真别说。
之前专注思考的时候,那是真不觉得饿,如今回过神来,肚子顿时便饿的咕咕叫了。
“何时来的?”
“时间也不长,鸡叫第一遍吧,还好是提前跟锦儿说了,给你煨着这碗肉羹呢,快喝吧。”
胡翊张了个哈欠,长夜已是将亮,可他才刚从其中摸索出门道来,竟还觉得意犹未尽。
思来想去,还是得睡个觉啊!
今日可是个好日子,准备了数月的成果都要在今日展示,做一个预告,然后在开业那日开卖。
这些丑媳妇就要见公婆了,胡翊还真是兴奋起来了。
今日的景象,应该会很壮观吧?