晨光破雾,勾勒出辟邪岛嶙峋轮廓。
五柄长剑寒光凛冽,映着衡山五神剑肃杀面容。
眼见白发如狂的瑛姑已化作一道灰影,直扑山巅那点赤红而去,五人迅速交换眼神,默契散开,扑向岛屿各处屋舍与人烟聚集之地。
“依令行事,一个不留!”祝融剑独孤雁厉声低喝,率先闯入一片看似杂役居住的低矮棚屋区。
然而,眼前景象却让五人冲势猛地一滞。
预想中持械戒备的凶悍帮众寥寥无几。
每个棚屋内或坐或卧,挤着数十人,竟混杂着大量老弱妇孺。
个个面黄肌瘦,衣衫褴褛,显是四方收拢的流民。
更有残疾者夹杂其间:聋哑者茫然四顾,盲眼老妪惶恐摸索竹杖,断腿孩童以独臂撑地惊恐后挪,断肢处布帛渗血。
怀抱婴儿的年轻母亲瑟瑟发抖,以身为屏;面容尽毁者疤痕狰狞,唯眼中恨意刺人。
亦有青壮汉子手持利刃棍棒,眼神决绝,似是护佑家人的顶梁柱。
空气中弥漫着草药、汗酸与腐臭混杂的气味,间杂清晨稀粥的微温气息。
晨光刺破薄雾,透过棚隙照见苦难,纤毫毕现,触目惊心。
“这……”芙蓉剑刘泉鸣握剑之手微顿,眉峰紧锁,“怎尽是……老弱病残?”
另一边,怀抱九尾灵狐的紫盖剑成鹤翔也感到了不对劲。
他目光掠过几名持刀帮众,落向那些妇孺残障,心头不忍泛起,按剑之手不由松了三分。
余下三人所遇雷同,心下暗忖:莫非这裘笑痴真是侠义之辈,收容苦难?
但从立场而言,他们却又偏不愿信裘图是一个为善好人,心中不由自主恶意揣测——应是收拢流民以壮声势。
这些妇孺皆不过是那些加入铁掌帮助纣为虐的帮众家眷。
哼!果然是伪善之人,竟都未善待自个儿帮众家眷,让他们过得如此落魄。
对!定是如此。
他们却是怎么都想不到,这些人并非是为他们准备的,而是为郭靖黄蓉准备的。
为了避免郭靖黄蓉登岛过夜,他裘某人专门让彭长老将嘉兴附近的流民残障之人尽数收拢,好将整座岛空余之所占满。
届时郭靖黄蓉一行人连下榻的地方都无,且岛上又忙着安置流民残障,自不能怪他裘某人招待不周。
谁叫他裘某人忌惮郭靖这种比他强的人,只要比自身强的人呆在身边,裘图便浑身不自在,没有安全感。
不过正好,瑛姑等人既然来了,那就正好借这些人,让瑛姑等人与郭靖决裂。
谁叫这五绝乃至江湖顶尖一批高手之间,都沾亲带故的,不分化实在是不好下手。
至于激怒瑛姑——
如若不这般的话,万一瑛姑真的放下仇恨,他又有何理由抢夺九尾灵狐。
一切,不过是见机行事罢了。
就在五人心中天人交战,杀意与不忍纠缠之际——
“一人做事一人当!尔等有种,冲裘某来!”
山巅一声腹语如惊雷炸裂,滚滚压下,震得耳膜嗡鸣。
“敢动岛上他人一分一毫——裘某立誓,定再使铁掌,复歼衡山!鸡犬不留!”
杀伐之气冲天,狠厉绝伦,遍传全岛,也传入了正沿着石径飞掠而上的瑛姑耳中。
但见瑛姑身形骤顿,白发狂舞,垂眸扫过山下棚区与那五道踌躇身影。
大白天我等突然到访,这裘笑痴恐怕来不及召集在外人手,这些屋中应是那些铁掌帮帮众的家眷。
哼!与铁掌帮有所牵连,都得死!
“废物!”
一声尖利怒斥破空。瑛姑声如夜枭,狠戾喝道:“愣着作甚?!动手!”
“衡山血仇,妇孺何辜?!当年他们可曾放过你衡山派的妇孺老幼?!给老身——杀!!!”
妇孺何辜……当年他们可曾放过……
此言如刀,狠狠扎进五神剑心口旧疤。
石廪剑上官书面沉如水,眼中厉色重现,声带微颤,高喝道:“哼!管他是谁!既在此岛,便是铁掌帮孽障!”
“瑛姑有令,见人就杀,一个不留。”
“当年我衡山妇孺,可曾得人留情?动手!”
这话似是对旁人说,又像是给自己一个动手的理由。
“跟他们拼了!”
那些青壮汉子目眦尽裂,为护家人,绝望挥动锄镰棍棒扑上!
好不容易得铁掌帮庇护,能有条活路,却遇见铁掌帮仇敌上门,还偏生要杀他们,如此绝境自不能坐以待毙。
余下铁掌帮众亦怒吼迎战。
天柱剑孙云眼神挣扎渐化冰寒,仇恨压倒了瞬间的迟疑。
他想起师门祠堂里密密麻麻的牌位。
血债,只能用血来洗!
眼前这些人或许有些无辜,但他们绝不能心软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