这疯子的思维当真不可以常人度之。
端是难以唬弄,徒费唇舌。
心念既定,便见裘图身形缓缓下沉,湖水无声没过脚踝、膝盖、腰身……
腹语声如滚荡波涛,自渐深的湖水中传出,激起周遭万千水珠跳跃。
“你我连番缠斗,既拿不下贫道……”
“锋兄,不如回去再精研一番轻功身法,或有所得,再来寻我?”
“咕咕!”欧阳锋见状,脸上癫狂之色瞬间被惊慌取代,怪叫一声,身形猛地一窜三丈高,落在岸边。
瞪着烟波浩渺,水汽森森的湖面,眼睁睁看着裘图那魁伟身影在波光水雾中渐渐模糊,隐没。
当下急得双足连连顿地,放声嘶吼,声震湖岸道:
“不!你别跑!这次你休想再跑!上来!你给我上来啊——!”
裘图最后冰冷如湖底寒石的声音,自湖心深处遥遥荡开,清晰传入欧阳锋耳中。
“老毒物,你既死活不愿离去,那便在这南湖之畔,等到地老天荒吧。”
半盏茶后,辟邪岛水下深处一处隐秘涵洞。
微弱天光透过水面,在嶙峋礁石间投下摇曳光斑。
数以千计的银鳞小鱼正穿梭于墨绿水草间,悠闲游弋,好不自在。
突然!
一道如巨蟒水箭般的身形猛然冲过,将鱼群冲得四散翻白。
裘图循着水道游入涵洞,一路向上。
幽暗的密室中央是一方水池。
裘图身形自池水中无声浮起,顺手将池边地上那件沉重的铜锡碑熟练穿戴于身,再罩上一件玄色鎏金长袍。
他已被欧阳锋这老疯子堵在这南湖水域,整整一月了。
每次只要他离岛现身,那欧阳锋便如跗骨之蛆般,循着气息或动静狂追不舍。
裘图硬拼难占上风,久战内力消耗又必然不敌。
想要入水借助地利,但那畏水如虎的欧阳锋每次止步岸上,任凭裘图如何以言语相激或佯攻挑衅,都绝不肯踏入水中半步。
两人便如此这般,陷入僵持。
裘图原本思忖过,是否该暴露些手段,寻机与那同样被欧阳锋追索的黄药师联手,尝试将这烦人的狗皮膏药彻底解决。
然而自那夜黄药师与欧阳锋湖岸一战后,黄药师便如人间蒸发般杳无音讯,不知是受伤隐匿,还是自知不敌而远遁他方。
不过万事万物,祸福相依。
裘图倒也不觉得被欧阳锋堵在湖中是件全然懊恼之事。
虽说自身自由因此受限。
但这老疯子却实是当世顶尖的武学大宗师,尤其是他那武功路数源自西域,诡谲奇绝,迥异于中原武林常见招法。
对裘图而言,这正是一个绝佳的磨刀石与陪练。
这也是为何裘图隔三差五便主动现身岸边,与欧阳锋斗上一场的缘由。
每次激烈交锋后,裘图便回到这水下密室,于寂静中复盘推敲,将交手所得融入自身武学。
短短一月间,裘图精研的独孤妙理之招式变化,竟已被推演至近三百变之多。
须知招式变化越是往后,便越是精微玄奥,推演之难亦会倍增。
若对手是黄药师那般讲究章法气度的中原宗师,恐怕还未必能有如此奇效。
而且与欧阳锋硬打硬撼多场,也让裘图从蛤蟆功中领悟到更多关于吞吐劲和惊炸劲的巧妙运用。
想罢,裘图扭了扭脖颈,舒展筋骨,周身骨节发出一阵清脆的噼啪声响。
随后迈步走出密室。
每日除却练功,隔三差五与这天下第一的陪练印证武学。
日常的琴棋书画,裘图亦没有荒废。
更重要的,还需兼顾照料他那至亲外甥,用心培养感情,为未来计。
诸事繁杂,多管齐下,皆需亲力亲为,自不可心怀急躁。
裘图只觉时光飞逝,忙碌且充实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