光芒之中发生了什么,无人知晓,只听得几声模糊的兵刃交击与闷哼,待光芒散去,原地只剩下狼藉的痕迹。
叶孤城的剑上凝着一丝血迹,傅千里已倒在血泊中,再无生息;
追魂刀已被萧铸带走,而朱厚照,也被他一并带走。
萧铸与朱厚照的身影已消失不见。
叶孤城收回目光,转向南王世子,眼神冷冽如霜。
南王世子脸色煞白,声音发颤,难以置信地问道:“那……那皇帝,真的死了吗?”
叶孤城淡淡道:“你只能当他死了。”
南王世子喉头滚动了一下,最终沉重地点了点头,眼中是掩不住的惊惧。
究竟发生了什么,无人能说清。
当陆小凤等人匆匆赶来救驾时,只见一身黄袍的皇帝端坐椅上,脸上残留着淡淡的惊惧,显然刚从一场凶险中脱身。
一向忠心的王总管侍立在侧,亦是满面心有余悸。
除此之外,厅中还立着一人。
白面微须,一袭白衣,正是叶孤城。
地上,躺着几具尸体。
眼前这一幕让陆小凤心头发颤,他沉声问道:“这到底是怎么回事?难道要造反的另有其人?叶孤城是来救驾的?可他怎么会知道今晚有人要行刺皇上?”
“叩见陛下!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!”
此时此刻,赶来的千军万马与武林众人,皆齐齐跪倒在地。
皇权昭昭,凌驾万物之上,掌天下生杀予夺,一言可定兴衰。
无论大内高手、江湖侠客,还是披甲将士,此刻尽皆伏首,多数人脸上满是恭顺敬畏。
便是陆小凤,纵心中存疑,猜测眼前帝王或有虚假,也不得不随众屈膝。
唯有西门吹雪,长身卓立,手中握着一柄寻常铁剑,自始至终未曾弯下脊梁。
他本就不会向任何人跪拜,纵是真命天子亦不例外。
“大胆!”王总管见状,厉声呵斥。
皇帝却抬手挥了挥,并未动怒,只淡淡道:“念旨吧。”
王总管手捧明黄圣旨,语调高亢地宣读:“奉天承运,皇帝诏曰。青龙会龙头上官伯密谋造反,已由白云城主叶孤城于南书房就地斩杀。叶孤城护驾有功,着明日另行表彰。钦此。”
话音落,潇湘剑客等大内高手与周围的千军万马齐齐松了口气,紧绷的神经骤然松弛。
人群中,陆小凤眉头紧锁,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胡茬,眼底满是疑窦;
花满楼虽目不能视,却也侧着头,耳廓微动,似在捕捉空气中不寻常的气息。
藏在人群后的白玉京,年纪虽幼,却抿着唇,清澈的眸子扫过众人,小小的脸上写满了与年龄不符的凝重。
他说不出哪里不对,但这里藏着的违和感,像根细刺扎在心头。
可此刻,圣旨既下,无人敢置喙。
多数人只当尘埃落定,唯有少数几道目光,仍在那层看不见的迷雾里,徒劳地想寻一个破绽。
就在此时,西门吹雪忽然开口,目光落在叶孤城身上,语气平静却带着锋芒:“今晚是月圆之夜。”
叶孤城眸色沉凝,冷冷应道:“不错。”
“你是叶孤城。”西门吹雪再道,陈述般的语气里藏着剑势。
“不错。”叶孤城依旧言简意赅,指尖已悄然搭上剑柄。
“我是西门吹雪。”
“我知道。”
西门吹雪视线扫过两人手中的剑,缓缓道:“你掌中有剑,我也有。”
话音落地的瞬间,叶孤城眼中寒光一闪,已然明了他的意思。
周遭众人更是心头一凛。
西门吹雪,这是要与叶孤城在今夜,在这月圆之下,续上未竟的比剑。
这时候,潇湘剑客等四大高手齐齐开口,语气中满是惊怒:“西门吹雪,你胆子太大了!竟敢在此刻冒犯天威?”
他们心里清楚,方才救驾没能插上手,此刻必须及时表态才行。
然而他们的话刚说到一半,就被叶孤城冷声打断:“你们在找死。”
潇湘剑客等人一脸茫然,显然没听懂他的意思。
叶孤城目光锐利如剑:“这一战,已势在必行。”
皇帝此刻开口,声音带着威严:“不错,这仗势在必行。朕也想看看两位绝代剑客的风采,允你们在紫禁之巅一决胜负。”
明月虽已渐渐西沉,却显得愈发圆润。
那一轮皎洁的圆月,仿若就悬在太和殿高高翘起的飞檐之下,而两道身影已然伫立在飞檐之上。
陆小凤、潇湘剑客等人,皆不由自主地闭上了嘴。
因为他们已然清晰地感受到,一股摄人的压力正缓缓蔓延开来。
“这一战,想必精彩绝伦。”铸剑楼的顶端,萧铸双手负于身后,身姿挺拔地站立着。
一阵清风徐徐拂过,他衣袂飘飘,宛如即将随风翩然远去。
此刻,铸剑楼内悄然多出了一口麻袋,麻袋之中,装着一个人。
萧铸心里明白,现在还不是处理麻袋中之人的时候。
他的目光,不由自主地投向飞檐之上,对于西门吹雪与叶孤城的这场大战,他满怀期待。
原本,西门吹雪的剑法略逊叶孤城一筹,然而,因为萧铸的出现,西门吹雪辗转千里,重铸华光剑道,剑法已然更上一层楼。
而叶孤城,已然完成篡位之举,心境发生变化,不再一心求死,手中更是多了一把剑魔独孤的宝剑。
这一战,究竟谁能胜出,实在难以预料。
太和殿上,西门吹雪目光如炬,紧紧盯着叶孤城,忽然间,他发出一声悠长的叹息。
叶孤城不禁问道:“你为何叹息?”
西门吹雪缓缓说道:“为你而叹,也为我自己而叹。”
叶孤城微微挑眉,“哦?”
西门吹雪接着道:“我叹息你不够诚,也叹息这世间,终究没有一个能与我真正酣畅一战的对手。”
叶孤城瞳孔猛地一缩,“诚?”
西门吹雪神色冷峻,冷冷说道:“剑的精义在于诚,诚于人,诚于剑。”
叶孤城沉默了许久,终于缓缓开口道:“学剑的人只要诚于剑,而不必诚于人。”
西门吹雪不再言语,此刻,话已然穷尽。
话的尽头,唯有剑。
“呛!”“锵!”
剑鸣如龙吟虎啸,两柄剑同一瞬间脱鞘而出,旋即交汇在一起。
刹那间,剑光爆绽,夺目璀璨,摄人心魄。
整个天地之间,仿佛仅剩下这两柄剑在争辉斗艳。
一旁观战的武林人士与士兵们,早已冷汗浃背。
好恐怖的剑!好恐怖的两人!
“当!”
又是一道凌厉剑光闪过,二人身形交错,各自站在了对方先前所处之地。
他们身姿凝定,仿若时间停滞。
片刻过后,西门吹雪单膝跪地,右手以断剑支撑着身躯,左手捂住肩头的伤口,豆大的汗珠滚滚而落,冷汗湿透了衣衫。
胜负已然分明。
叶孤城轻轻叹了口气。
他虽赢得了此战,面容却满是萧索落寞。
“你我之间的差距,不过是一把剑罢了。三个月后,再战。希望届时你手中能有一把称手好剑,莫要让我失望。”
言毕,叶孤城身形一展,如飞鸟般消逝而去。
西门吹雪的面色煞白如纸,
白得近乎透明,
几乎看不到一丝血色。
这一战终于尘埃落定,西门吹雪败了。
但许多人都清楚,他本不该输,差就差在手中的剑。
叶孤城那柄剑通体剔透,宛如琉璃,一看便知是削铁如泥的神兵。
西门吹雪的败北,并非输在剑法,而是输在了剑上。
当他手中的剑被叶孤城的利刃斩断的刹那,纵有再精妙的剑招,也无从施展。
可结果终究是结果,西门吹雪输了。
于是,那些押注在他身上的人,输得一败涂地,倾家荡产。
有输家,自然也有赢家,此刻铸剑楼的楼顶,便有一位大赢家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