萧铸心中暗自思考:这“无求易诀”,讲究的本就是“强求无求”的境界,无关具体招式,更重心态的修炼。
而王守仁对心学的融会贯通,恰似将这境界刻入了骨髓……在实战中,那份“不求外求、只问本心”的从容,竟能催生出如此惊人的力量,类似无求易诀,实在耐人寻味。
当当当!!
两道凌厉的剑光紧紧纠缠在一起,仿佛两条相互搏斗的蛟龙。
剑气如狂澜般四溢开来,令人胆寒,在这激烈的交锋之中,也不知它们究竟交击了多少回合。
忽然,一声轰然巨响炸响,宛如沉雷滚滚,震荡着整个虚空。
伴随着这声巨响,两道原本交织在一起的剑光陡然崩散开来,化作无数道细碎的光影。
与此同时,王守仁和宫九的身影显露出来。
王守仁手持长虹剑,身姿挺拔,宛如玉树临风,从空中缓缓飘落而下,那姿态仿若天上谪仙降临人间,衣袂飘飘,神色淡然。
宫九的身影则从空中直直跌落,就在即将坠地的千钧一发之际,他身形陡然凭空一转,如同一道黑色的旋风,最终安稳地落在地上。
只是此刻的他,脸色一片苍白,毫无血色,衣襟也被鲜血染红,左肩处赫然出现了一道触目惊心的伤口。
然而,令人感到诡异的是,那道伤口竟以一种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愈合着,仿佛有一股神秘的力量在其中作祟。
王守仁目睹眼前场景,目光中也隐隐流露出凝重之色。
萧铸此前已从小老头那里知晓,宫九之所以具备这般变态的恢复能力,主要归因于一点。
宫九修炼了一门奇特的功法,名为“天竺重生功”。
天竺武学,向来有着独特的精妙之处,虽与神州正统武学流派不同,但威力却不容小觑。
这“天竺重生功”,乃是一门以牺牲自身精神力、智力等为代价方可修炼的武学。
修炼之后,练功者时而会像孩子般心智失常,时而又会出现其他精神方面的病症。
然而,付出如此代价,却也换来了惊人的恢复能力。
每次遭受重伤,只要身体没有彻底被砍断,伤口便能迅速消失,实现重生。
不过,想要将宫九置于死地,也并非全无办法,只需做到一击毙命,让他根本来不及恢复即可。
孙耀威版本的《陆小凤》里有这样一段设定:宫九将天竺重生功练至化境时,即便是西门吹雪、花满楼与陆小凤三人联手,也难敌其锋芒。
最终还是司空摘星用炸药才将他炸死……这一版的宫九,其可怕程度可见一斑。
只是修炼到这般境界,他似乎早已忘了自己真正想做什么,只剩一身横练的功力在驱使着躯体。
此刻,宫九伤势初愈,冷冷瞥向王守仁,撂下一句“你等着,之后我必取你性命”,足尖一点,身影已掠出数丈之外,转瞬消失在天际。
王守仁眉头紧蹙,心头沉甸甸的。
他清楚,即便自己将长虹剑法第二十三招“凤凰涅槃”练至纯熟,怕也难敌以后修炼到极致的宫九。
若让宫九的天竺重生功臻至最高境界,后果不堪设想。
正思考间,萧铸迈步走来,看向他道:“放心,待你彻底悟透长虹剑法,自会领会‘火舞旋风’。”
王守仁眼中闪过一丝错愕:“火舞旋风剑法?那是什么?”
“它由长虹剑法衍生而来,却自成一派,有专属的内功心法。”萧铸说到这里便停了话头……关于这剑法的更多细节,他并未多言。
毕竟,火舞旋风的法门,他自己也才刚刚摸到门槛,正在渐悟之中。
王守仁点了点头,又道:“我本以为宫九是个剑客,定会战到最后一刻,却没料到他竟转身走了,跑了。”
这时,沙曼缓步走近,眉眼微动,开口道:“你们是不是觉得很意外?其实他对一切都毫不在意。”
王守仁若有所思地接话:“宫九真正放在心上的只有他自己,而非剑道。若是执着于剑道的人,定会血战到底,可宫九不一样。”
沙曼颔首认同:“对。所以当他察觉到你对他构成威胁,意识到自己可能会死时,便立刻抽身走了。他向来就是这样的人。”
几日光阴转瞬而过。
这一天,一艘快船破开浪涛,驶离了无名岛。
船上除了水手,便只有返航的萧铸与王守仁二人。
这几日里,萧铸常与那小老头探讨天下局势,也交流着各家绝学。
小老头的无相神功已然散尽,萧铸却突发奇想:能否像嫁衣神功那般,将这门功夫重新修炼回来?
这话勾得小老头兴致盎然,决意一试。
作为交换,小老头将天竺重生功传授给了萧铸,末了郑重叮嘱:“这功法凶险得很,切不可随意修炼。练岔了,要么成疯子,要么变神经,切记切记。”
他还提道,宫九便是前车之鉴,早已是个神经病人,还带着受虐的癖好。
“王守仁的剑法堂堂正正,一丝杀气也无,宫九尚能与他正常交手。可若换作西门吹雪,那一身凛冽剑气,保管能把宫九的癖好彻底激发出来……到时候他哪还顾得上打斗,怕是会哭着求着让西门吹雪揍他呢。”小老头这般说道。
此外,在岛上时,萧铸与小老头还悄悄商议了些后续的计划,只待船靠岸后便着手施行。
当下,江湖之中最为热闹的话题,依旧是两位绝世剑客的巅峰对决,只不过地点已从紫金山,改到了紫禁之巅。
除了这桩盛事,还有几件事同样备受瞩目。
比如说,萧铸称,他发现了铁鞋大盗的秘密。
铁鞋大盗在江湖上作恶多端,行径猖獗,却始终难以被缉拿归案。
原来,这铁鞋大盗并非一人,而是一对双胞胎兄弟,此前被除掉的仅仅是其中之一。
而剩下的那个铁鞋大盗,竟然就是江湖上赫赫有名的宋神医。
听闻此消息,花满楼不禁双拳紧握。
他那失明的双眼,正是拜铁鞋大盗所赐。
接下来,萧铸与王守仁一同追缉铁鞋大盗宋问草。
萧铸的剑法早已臻至化境,论剑道造诣,远超西门吹雪与叶孤城,堪称当世绝代剑客,追缉之事自不必说,他出手便如雷霆万钧。
他追杀宋问草的目的很直接……宋问草盗走了朝廷太医院中大量草药,其中不乏几种关乎精神调理的珍稀药材与秘方。
萧铸欲修炼天竺重生功,这些药材正是不可或缺的引子,自然不会任其落入他人之手。
而王守仁追缉宋问草,则关乎两朝谜案。
他查到,铁鞋大盗宋问草曾化名刘文泰,假扮太医院判。
当年明宪宗因腹泻身子亏空,本非绝症,可几日后正值壮年的皇帝竟无征兆驾崩,当时负责诊治的太医,正是这位“刘文泰”。
更令人心惊的是,弘治十八年,“刘文泰”再度出手,诊治弘治皇帝,最终同样导致皇帝驾崩,之后此人便销声匿迹。
王守仁顺藤摸瓜,才识破这刘文泰正是如今的铁鞋大盗宋问草,追缉他,是为了揭开两朝帝王驾崩的真相,还朝堂一个清明。
夜,已然深沉,山中雾气正浓,仿佛一层厚重的幕布,将一切都笼罩在朦胧之中。
宋问草并非是个轻易就被击垮、毫无忍耐力的人。
然而此刻,他却觉得自己已经快要达到忍耐的极限。
他的肚子发出一阵又一阵的咕噜声,仿佛在绝望地抗议。这本就是人类所面临的巨大痛苦之一,可与口渴相比,饥饿竟成了一种相对还能忍受的煎熬。
他的嘴唇干裂得厉害,那破旧的衣服愈发显得褴褛不堪,胸膛上的伤口已经开始红肿,每动一下都牵扯出钻心的疼痛。
此时的他,身处一片穷山恶谷之间,雾气弥漫,四周密密麻麻全是树木,连一丝泉水的踪迹都寻觅不到。
他实在没有把握能够走出这片绝境,但他别无选择,只能咬着牙,不停地向前走。
因为他知道,萧铸和王守仁就在他身后紧紧盯着。虽然他看不见他们,但那股冷入骨髓的杀气,却如影随形,让他不寒而栗。
逃亡的过程痛苦不堪。饥渴如影随形,恐惧如潮水般一波一波地袭来,疲倦更是如铅块般压在他的身上。
无数负面情绪交织在一起,仿佛无数条鞭子,一下又一下狠狠地抽打着他。
更糟糕的是,他身上还有那道来自长虹剑的剑伤。
那道剑光,迅疾璀璨得如同裂破长空的闪电,当时他满心以为自己必定会死在那一剑之下,可不知为何,他竟侥幸存活。
这并非是他宋问草已经拥有了从长虹剑手下逃脱的本事,而是如同猫在吃掉耗子之前,总会先尽情戏弄一番,直到将耗子折磨得精疲力竭,陷入彻底的绝望,才会慢慢享用猎物。
而现在,他就是那只可怜的耗子,一只为了活下去,只能拼命逃亡的耗子。
宋问草艰难地吐出一口气,强打起精神,在心中暗暗念道:“只要……只要能到那个地方……我就可以活下去……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