此时的江别鹤满心难以置信——自己的儿子江玉郎不是早已死了吗?眼前这人究竟是谁?
而此刻的江别鹤,方才被萧铸那蕴含《锁骨销魂天佛卷》法门的一袖打中,
可他自己却还不知。
只觉昏昏沉沉,神志已然不清。
他晃了晃头,脑中一片混乱,恍惚间竟不觉得自己是在与武林群雄对峙,反倒像是回到了家中,周遭似乎只剩下自己与儿子江玉郎二人。
江别鹤浑身剧震。
“孽子!”
他嘶声怒吼,
“你可知……”
“为父做这一切……”
“都是为了谁?”
声音破碎如裂帛:
“都是为了你我父子!”
“为了江家基业!”
随着江别鹤这番话出口,周围的武林群雄顿时僵在原地。
江玉郎的眼神冷得像冰:
“为了盟主之位……”
“让那么多人家破人亡……”
“你就不怕天谴?”
江别鹤忽然癫狂大笑:
“天谴?”
“成王败寇!”
“待我坐上盟主之位——”
他张开双臂,状若疯魔,
“这天下武林……”
“谁敢不从我!”
这番话如同惊雷炸在人群里,群雄们的脸色彻底沉了下来,看向江别鹤的目光里淬满了愤怒与鄙夷。
江玉郎向前一步,声音冷彻骨髓:
“段合肥的镖银……也是你动了手脚吧?与你同谋的还有双刀太岁石秋山、水蛟龙林秋,还有横江一窝黄花蜂的鱼猎,对不对?”
“如今还要栽赃萧大先生与铁盟主——”
他闭上眼,泪痕未干,
“爹,你太过了。”
江别鹤面容扭曲:
“都是为了你我父子!”
嘶吼声裂石穿云,
“这江湖本就是弱肉强食!”
可话音刚落,他眼前忽然一阵清明。
哪里是在自家书房?
周遭分明站满了武林群雄,一张张或震惊或愤怒的脸尽收眼底。
他这才惊觉,自己竟在众目睽睽之下,被萧铸的奇妙之术破了心防,把藏在暗处的勾当全抖了出来。
江别鹤浑身控制不住地颤抖起来——说出去的话,如泼出去的水,再也收不回了。
现场的武林群雄们,脸色早已变了。先前的怀疑,此刻全成了确凿的事实。
“原来如此!”
“什么江南大侠?分明是欺世盗名的伪君子!”
“段合肥那趟镖害得多少人家破人亡,竟是他一手策划!”
愤怒的斥责声此起彼伏,曾经对“江南大侠”的敬仰,此刻尽数化作了鄙夷与唾弃。
此时此刻,
那“江玉郎”忽然纵声长笑:
“江别鹤啊江别鹤……”
笑声里满是讥诮,
“任你奸猾似鬼……”
“今日也要喝老子的洗脚水!”
江别鹤浑身剧震:
“你……你不是玉郎!”
“江玉郎”抬手撕下面具。
刀疤脸在夕阳下,却显得独特,而有魅力。
“自然不是。”
小鱼儿眉峰一挑,
“是你要找的……”
“小鱼儿爷爷!”
江别鹤齿关相击。
却仍强自挺直脊梁:
“我输了……”
“但江某……”
“纵是阴谋败露……”
“也算一代枭雄!”
暮风卷起他散乱的长发。
像一面破碎的旗。
有些人……
到死都要撑着那点体面。
“你不配。”小鱼儿冷眼如刀。
忽有一人自人群中款款走出。
笑声如蜜,眼神如刀。
“不错,你不配。”
萧咪咪目光扫过全场,
“诸位……该认得我。”
神锡道长瞳孔骤缩:
“十大恶人,萧咪咪。”
“是我。”
萧咪咪忽的哽咽,
“可我这般恶人……”
“也比不过江家父子的歹毒!”
她猛地扯开衣襟:
“他们父子……”
“将我当作玩物争抢。”
“江玉郎……”
“就死在他亲生父亲手里!”
话音如惊雷炸响。
群雄哗然。
看向江别鹤的目光……
像在看一条蛆虫。
父子同污……
已是人伦尽丧。
父子相残……
更是畜生不如!
小鱼儿冷笑:
“这样的人……”
“也配称枭雄?”
江别鹤瘫在原地,浑身颤抖,只觉今日输得彻彻底底,连最后一点体面都没剩下。
萧铸却对旁人的反应置若罔闻,目光突然扫过铁无双那面色已然惨白如纸的七个弟子,而后又将视线定格在铁无双身上,冷声道:“铁盟主,轮到你了。”
铁无双怔住:
“轮到我?”
萧铸冷笑:
“清理门户。”
“这七人既已叛你……”
“不杀——”
“你还有何面目立身江湖?”
铁无双面色骤变。
手指微微颤抖。
这七人……
毕竟是他亲手教出来的弟子。
那些年……
一起练剑,一起饮酒。
人老了,
就格外念旧。
他看着七张年轻的脸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