铸剑楼继续前行,身后三辆马车紧随其后。
铸剑楼缓缓驶上驿道。
木夫人临窗而立,忽见道上烟尘滚滚。
数十匹快马接连驰过,马上皆是劲装疾服的江湖客。
方向竟都与他们一致——峨眉。
她不由回身问道:
“我们这是要去何处?”
“峨眉山。”萧铸答得从容。
“去做什么?”
“寻宝。”
木夫人蹙眉:
“什么宝藏值得这般动静?”
萧铸望向窗外奔马扬起的烟尘,唇角微扬:
“初代铸剑楼主留下的宝藏。”
“如今这江湖,怕是半数人都正往峨眉赶。”
骏马如龙,踏起一路烟尘。
剑客如云,皆向峨眉而去。
木夫人倚在窗边,看着外面络绎不绝的江湖人,忽然轻笑出声。
“大哥,”她转过头,眼中带着狡黠的光,“别人不知道,我还能不知道吗?你从来不会留下什么宝藏。他们都以为当年的铸剑楼主早已不在人世,却不知那就是你——你怎么会给自己留宝藏呢?”
萧铸淡淡一笑:“我是没留宝藏,但不代表那里没有宝藏。”
木夫人睁大了眼睛,身子不自觉地向前倾:“难道真有什么宝藏?”
萧铸道:“自然有。”
“是什么?”木夫人追问,声音里满是好奇。
萧铸故意顿了顿,才慢悠悠地说:“秘密,说出来就没意思了。”
木夫人轻轻跺了跺脚,嗔怪道:“你真坏!”
萧铸只是微笑不语。木夫人看着他含笑的侧脸,心里却泛起一丝甜意。
想起在移花宫的日子,虽说清幽雅致,百花盛开,处处精致得如同皇宫,却远不如这几日跟随在萧铸身边来得自在快活。
铸剑楼已至峨眉。
山在云间,云在山巅。
峨眉。
这里的江湖,自然也有峨眉派。
就像金庸的江湖里有灭绝师太,
古龙峨眉派历来不乏知名人物,譬如《剑毒梅香》时期的掌门人苦庵上人,
《护花铃》中的峨眉第一高手、绝情剑古笑天。
而这一代的峨眉派掌门人,便是神锡道长。
山风很轻。
带着竹叶的清香。
峨眉的山,与别处不同。
秀,却秀得凌厉。
像一柄刚刚出鞘的剑。
峨眉金顶还在云深处。
那里是人梦寐以求的胜景。
如今峨眉山脚下的小镇里,
山脚小镇。
人多了。
江湖人。
刀。剑。
更多的是剑。
他们都为了一把剑而来。
藏宝图指引他们到此。
铸剑楼主留下的剑。
传说——
那是七八十年前,那位楼主归隐后的心血。
江湖人说:
得此剑者,可一日成天下第一。
能令死者复生。
可活千岁。
传说总是越传越神。
就像现在。
整个江湖都信了。
萧铸走在街上。
听着这些传说。
只觉得好笑。
有些谎言,说的人多了,便成了真。
就像这把根本不存在的剑。
……酒楼。
门开。
所有的声音戛然而止。
所有的目光,都钉在进门的一行人身上。
有些人,生来就是焦点。
就像此刻的萧铸。
他走在最前。
青衫磊落,眉目疏朗。
不是刻意的张扬,而是天生的风华。
满堂江湖客,有人见过玉郎江枫。
有人只闻其名。
但此刻,他们心里都清楚——
即便江枫在此,也要逊色三分。
木夫人随后。
她只要最好的——
最好的酒,最精致的菜,最上等的客房。
萧铸身无分文。
但她早已备好一切。
店外忽起骚动。
一位大娘怀抱婴儿,仓皇奔逃。
发髻散乱,步履踉跄。
身后追杀之人气势汹汹。
“是司空老贼的孽种!”
“斩草除根!”
黑蜘蛛眸光一凛。
身形已如黑电射出!
“住手!”
他护在大娘身前,银丝暗扣。
那大娘抬眼见他,如见救星:
“黑蜘蛛老弟!”
“司空大嫂?”黑蜘蛛一怔,“我认得你!”
妇人眼圈骤红,语带哽咽:
“我夫君……他已死了!”
“我早劝他莫再偷……莫再偷……”
“他偏不听!”
泪珠滚落,砸在婴儿襁褓上。
怀中小儿浑然不知险境,兀自酣睡。
有些债,父债子偿。
有些仇,不死不休。
黑蜘蛛眼中闪过一丝痛色。
司空大哥。
那个劫富济贫的侠盗。
那个会为朋友两肋插刀的汉子。
黑蜘蛛交的朋友,看似多是市井之徒。
却个个重情重义。
司空侠盗,便是其中之一。
当初黑蜘蛛想在慕容山庄立足,
是司空大哥一次次为他盗来名贵字画,
助他一步步站稳脚跟。
没想到……
昔日恩义犹在耳边,
故人却已阴阳两隔。
“看来你是那老贼的同伙!”
“一并杀了!”
话音落,众人一同朝着黑蜘蛛扑去。
在场不少人自然认出了黑蜘蛛,酒楼里便有好些人知晓他轻功出众。但黑蜘蛛的轻功须得借助丝线施展,这破绽本就极大。他武功虽不算弱,却也只是江湖二流水准,而追杀司空大娘的这些江湖人数量不少,按常理说,黑蜘蛛绝不是对手。
黑蜘蛛自己也清楚,换作往日,他定然敌不过。但今日不同了。
待那些江湖人士逼近,
剑光,乍现!
一柄短剑已握在黑蜘蛛手中。
竞星剑。
剑身短小,藏于衣内,出手时却快如星火流光。
那些江湖客仍以为他是往日那个依靠蛛丝、武功仅属二流的黑蜘蛛。
他们错了。
萧铸在来的路上,不仅为他铸就此剑,更传他两路剑法:
追月剑法,双剑同出,攻势如狂风骤雨,连绵不绝。
流星剑法,一剑为实,一剑为虚,最后一刻骤然提速,令人防不胜防。
第一人扑至。
刀还未落,竞星剑已后发先至。
快!
快得只剩一道残影。
剑尖精准地点在他的腕脉上。
长刀“当啷”落地。
第二人、第三人同时攻来,一左一右。
黑蜘蛛身形微侧,竞星剑划出一道诡异的弧线。
看似攻向左方,剑至中途,速度陡然暴增!
如流星划破夜空。
“嗤”的一声,右边那人的肩胛已被刺穿。
正是流星剑法中的虚实之变。
他借力翻身,袖中银丝激射,缠住梁柱,身形如鬼魅般荡开,恰好避过身后劈来的三把刀。
蛛丝与短剑,此刻竟完美契合。
剑光再闪!
追月剑法展开,短剑在他手中仿佛化作两柄,剑影重重,如月光铺地,无孔不入。
攻势如潮,将那几人逼得手忙脚乱,连连后退。
不过瞬息之间,形势逆转。
片刻之后。
剑收。
人亡。
不过瞬息之间,追杀者已尽数倒地。
黑蜘蛛自怀中取出银两,塞入司空大娘手中:
“收好。”
声音低沉却坚定:
“日后,我必去寻你。”
目光落在那繈褓中的婴孩。
“这孩子,是司空大哥的骨血?”
“是。”司空大娘哽咽,“叫司空摘。”
黑蜘蛛蹙眉。
这名字,太轻。
配不上侠盗之后。
他垂眸看向手中竞星剑。
剑身星纹流转。
“不如……多加个'星'字。”
司空大娘重重点头。
“好!”
“快走。”黑蜘蛛环视四周,“此地不宜久留。”
“待他日,我自会寻你们——”
“教这孩子安身立命的本事。”
妇人怀抱婴儿,深深看他一眼。
转身没入巷弄深处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