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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3章小鱼儿,张菁,铁心兰,七剑下天山

这些时日,萧铸常来探望燕南天。

这日,他立在药桶边静观片刻,转头问万春流:

“依你看,他何时能醒?”

万春流正捻着银针,闻言蹙眉:

“经脉已续,余毒已清。”

“却不知为何……始终不醒。”

“是精神受损。”

萧铸一语点破。

万春流执针的手一顿:

“他与楼主一样,伤在神魄?”

“不错。”

萧铸目视桶中苍白的容颜。

“你按我等共研的方子继续医治。”

“不出半年,当醒。”

万春流面现喜色,却听萧铸又道:

“只是醒来时……”

“这一身武功,怕是不存了。”

老医者笑容一凝,目露痛惜。

“不过无妨。”

萧铸声如古琴轻振:

“经此一劫——”

“他方能真正悟透嫁衣神功。”

“什么?!”

万春流手中银针险些坠地:

“燕大侠修的竟是嫁衣神功?!”

“这功法……老夫似有耳闻……因为曾有一段时间,武林人士寻找大夫,询问是否可以银针封闭痛觉,结果还是有人活活痛死,死不瞑目!”

萧铸声如古井无波:

“武道禅宗,嫁衣神功。”

“此功过刚过烈。”

“练至五六成时,已令人痛不欲生。”

“若强求精进——”

“常人必会经脉尽断,爆体而亡。”

“纵是高手,亦难逃全身麻痹之劫。”

万春流听得脊背生寒:

“莫非……唯有忍痛练至顶峰?”

“错。”

萧铸声如寒铁相击:

“若强忍剧痛,直臻圆满——”

“燕南天唯有一死。”

字字如冰锥,刺破满室药香。

万春流手中药匙铿然落地。

原来这嫁衣神功……

竟是如此绝决之道。

有些功法,本就是以生死为赌注。

就像有些路,走到尽头竟是悬崖。

万春流愕然:“那该如何修炼?”

萧铸目如深潭:

“欲成此功,先废其力。”

“待功力尽毁,方可重头再修。”

“此谓——欲用其力,先挫其锋。”

万春流手中药囊险些滑落:

“世间竟有如此功法?!”

“正是。”

萧铸望向木桶中沉寂的身影:

“若非当年恶人谷暗算毁他功力——”

“燕南天或已因强修此功而亡。”

“从某种意义上说……”

“杜杀等人,反救他一命。”

万春流如受雷击,颤声道:

“如此说来……”

“燕大侠功力尽失,反倒阴差阳错——”

“契合了‘欲用其力,先挫其锋’的真谛?”

“因而……破除了死劫?”

萧铸微微颔首:

“正是。”

药雾氤氲中,真相如月光破云。

有些绝境,竟是生机。

有些失去,反为得到。

万春流满面惊容:“此功竟霸道如斯!公子之内功似也刚猛无俦,莫非亦是嫁衣神功?”

萧铸负手而立:“非也。”

“世间竟有与嫁衣神功相类之功法?”万春流愈惊。

“非是相类。”萧铸目视药桶,“我之内功,尚需借嫁衣神功第十层玄奥方能更上一层楼。”

“故需待燕南天苏醒,问其要义。”

万春流声渐低缓:“然燕大侠性情刚直,从不受人胁迫……这嫁衣神功至高之秘,怕是不会轻传。”

萧铸唇边掠过一丝极淡的笑意:

“小燕不敢不给。”

万春流骤然怔住。

药勺自指间滑落,铿然作响。

他望着萧铸云淡风轻的侧影,心潮翻涌——

这青衫客与燕南天之间,究竟藏着怎样的过往?

竟能让他说出这般笃定之言?

萧铸回到铸剑楼前。

远远便见木夫人俯身浣衣。

盆中水光潋滟,浸着的——

全是他常穿的青衫。

他唇边逸出一缕轻笑。

木夫人闻声抬头。

四目相对的刹那——

她颊上飞起烟霞,急急垂首。

指尖无意识绞紧濡湿的衣角。

方才那些拌嘴的念头,早散在风里。

她终究……舍不得与他争执。

皂角在水中化开细白泡沫。

她搓洗衣物的动作尚带生涩。

毕竟是头一回,为人浣衫。

萧铸静立廊下。

目光拂过她轻颤的睫毛。

掠过她泛红的耳尖。

觉得长大后的星儿,确实很好看。,

木夫人对儿时的记忆早已模糊。

唯独那道身影。

那身惊世才情。

如刻骨铭心般,记了这么多年。

后来她与姐姐、师尊共创移花宫。

成为二宫主。

也曾遣人四处寻他。

却始终杳无音信。

不曾想今日竟能重逢。

她手下洗衣的动作渐渐放缓。

唇角无声勾起。

能再见他,已是天大的幸运。

他笑自己给他洗衣服,

可木夫人不说话,那些口舌之争,没有意义。

为他洗衣又如何?

被他笑又如何?

她心甘情愿。

没什么大不了的,

萧铸望着她绯红的耳尖,眼底暖意流转。

他就这般静立廊下,看盆中青衫随水波轻漾。

这一刻的时光,竟比楼外拂过的风更柔软。

“星儿,”他朗声笑开,“我就满意你这般模样。”

木夫人抬眸睨他,语带薄嗔:

“满意什么?”

“让移花宫二宫主亲手为你浣衣……”

“你便这般得意?”

萧铸笑意愈深:

“我这是——为你好。”

木夫人怔然:

“让我洗衣……也算为我好?”

声线里带着七分诧异,三分娇嗔。

像被春风惊起的雀儿。

萧铸敛去笑意,正色道:

“你如今明玉功尚存七八成。”

“入第九层不难。”

“但若想触及第十层——”

“非懂得‘拿起’与‘放下’不可。”

他目光如镜,映着她怔忡的容颜:

“你总立在高处,不染尘埃。”

“需得入这红尘走一遭。”

“懂些烟火人情,知何为可执,何为当放。”

“明玉功……方得圆满。”

木夫人指尖无意识捻着湿衣。

真的是……这样么?

可望着他渊深如海的眼眸。

那份笃定如昆仑雪峰般不可撼动。

心底竟不由自主地信了七分。

木夫人垂首继续搓洗衣衫。

皂沫在她指间聚散,如云生云灭。

即便萧铸不言,她亦决心将此事做得妥帖。

水声淅沥间,她仰首问道:

“何时离谷?”

萧铸眉梢轻挑:

“你觉着呢?”

她动作渐缓,声若风拂柳:

“愿长居不离……

然若出谷,姐姐必至。”

萧铸漫然拂袖:

“来便来。”

目光掠过她沾沫的素手,

语似闲云:“打服便是。”

“打得她……再不管你我闲事。”

“你有些霸道。”

木夫人唇角的弧度却藏不住,

指间动作蓦地轻快如蝶。

木夫人低头揉搓着衣衫,皂沫在她指间轻轻破灭。

喜欢和萧铸说话。

她忽然开口,声如春溪淌过青石:

“你可知我为何来恶人谷?

……其实我不止一次来过。”

萧铸倚栏而望,唇角含笑:

“为小鱼儿。”

她倏然抬眸,水珠从指尖滴落:

“你竟真的知道?”

“我知道。”

他目光如拂过旧卷的微风,

“小鱼儿与花无缺,皆是江枫之子。”

木夫人怔怔望着他,恍然忆起什么:

“当年便听人说……

说你是无所不知的铸剑楼主。

难道传言非虚?