昆仑山深处。
有谷藏于幽壑。
谷口山道如恶龙盘踞。
险峻,崎岖。
凡人望之,却步。
道旁有碑。
碑上有字:
“入谷如登天,来人走这边。”
似嘲弄,似挑衅。
踏入谷中,别有洞天。
楼阁精巧,错落有致。
与外界的险恶,判若两地。
又有石刻矗立:
“入谷入谷,永不为奴。”
字字如刀,尽显不羁。
此地——
便是恶人谷。
天下恶人的渊薮。
谷中之人。
无一不是满手血腥的亡命徒。
无一不是罪孽滔天的凶煞星。
江湖人恨不能食其肉,寝其皮。
却无人敢近此谷半步。
昆仑七剑不敢入。
少林四神僧不敢闯。
江南剑客风啸雨,亦只能望而却步。
恶人谷。
成了武林中人人色变的禁地。
恶人谷前。
忽然多了一座楼。
一座由数十匹白马牵引的楼。
铸剑楼。
萧铸立于楼前。
他也不知自己为何会来此。
但无论他去往何方——
这座楼,总会随他同行。
他凝神片刻。
想起此乃恶人谷。
谷中有位神医,万春流。
正是他此刻所需之人。
万春流。
昔年开封行医,误诊九十八人。
九十八条性命,成了他毕生之痛。
从此隐入恶人谷,再不问世事。
萧铸欲驾驭那夺命第十五剑。
必先锤炼精神。
可此方天地,并无修炼精神的法门。
这类法门,怕是只有黄易笔下的世界才可能存在。
如此一来,唯有借助药物一途。
心念既定。
铸剑楼在数十匹白马的牵引下。
缓缓驶入恶人谷。
白马如雪。
楼影如墨。
驶入那片世人皆惧的黑暗。
恶人谷。
藏在昆仑群山深谷之中。
四山合抱,暮色沉沉。
云雾凄迷,难得见光。
即便晴日,谷口也悬着一盏孔明灯。
灯影摇曳,透着说不出的诡异。
铸剑楼在谷中徐行。
穿过云雾,眼前竟是一派山村景象。
屋舍整齐,静谧祥和。
与那“恶人谷”三字,全不般配。
数十匹白马拖楼而行。
这般阵仗,恶人岂能不知?
“哪路神仙?敢在恶人谷这般摆谱!”
“血手杜杀都没这等嚣张!”
“走,瞧瞧是哪个不知死活的!”
一群扛锄的“农夫”围拢过来。
看似寻常,眼底却藏着狠戾。
铸剑楼内。
萧铸静坐。
心中正推演名剑八式最后一式的脉络。
至于窗外那些“农夫”?
他眼皮都未抬。
当那群“农夫”狞笑着扑向铸剑楼时——
萧铸抬眼。
一声冷哼。
内力如海啸般席卷。
那些人只觉巨浪扑面。
骨头似被重锤碾过。
连惨叫都来不及——
便如断线纸鸢般倒飞出去。
重重砸地,瞬间昏死。
暗处。
血手杜杀瞳孔骤缩。
这内力的霸道与凛冽……
像极了当年那个男人——
燕南天。
众人对视,惊疑不定:
“移花宫那两位?”
“不可能,她们的排场不是这样的。”
“可这世上……怎会有第二个燕南天?”
沉默如瘟疫蔓延。
终于有人哑声道:
“别猜了。”
“用当年对付燕南天的法子。”
“准没错。”
话音落下。
众人眼中的惊疑渐渐被狠厉取代,
铸剑楼在白马牵引下徐行。
饭香忽至。
萧铸终究是血肉之躯。
未至辟谷,仍需饮食。
前方有酒肆。
他停楼,入内。
肆中雅致,五六方桌。
两桌有客,衣着朴素,谈笑低语。
不似恶徒。
矮胖者出,笑若弥勒。
身后绿衣少女,明眸皓齿。
“客官用些什么?”
矮胖者躬身问。
萧铸抬眼:
“来一份——”
“和当年燕南天不一样的。”
笑容骤僵。
矮胖者眼神顿变:
“你……”
一字未落。
内力已涌。
轰然一声!
矮胖者倒飞而出,重砸于地。
一时爬不起来。
绿衣少女一怔。
满座皆惊。
谁都没想到——
这人竟知晓燕南天当年之事。
下一刻,绿衣姑娘袖中寒光乍现!
短剑如毒蛇出洞,直刺萧铸双目。
可萧铸周身内力已涌。
如无形气墙,护住全身。
短剑刺在气墙之上——
如撞铜山铁壁。
寸进不得。
绿衣少女脸色顿变。
下一刻。
气墙骤裂!
狂暴内力轰然炸开。
她整个人被掀飞出去。
撞破木窗,跌落街心。
满室死寂。
桌上的酒还在晃。
人却已不敢动。
萧铸依然端坐。
仿佛刚才只是拂去一片落叶。
绿衣少女跌出窗外的那一刻——
邻桌客人齐齐起身。
杀机毕露。
暗器如骤雨!
方棱铁镖。
圆头透骨钉。
淬毒飞蝗石。
密密麻麻,直取萧铸面门。
萧铸端坐不动。
气墙骤起,如凝脂裹身。
叮当之声不绝于耳。
暗器尽数弹落,滚了一地。
连他衣角都未掀起。
“好浑厚的内功!”
有人失声骇呼:
“当年的燕南天……”
“怕也无此护体罡气!”
话音未落。
萧铸依然静坐。
一股内力已如海啸扩散。
不是刚猛冲击。
是无可抗拒的威压。
如巨浪拍岸。
轰然撞在众人胸口。
“噗——”
人影倒飞。
木门破碎。
重重摔落街心。
一时无声。
萧铸缓缓抬眼。
扫过满地狼藉。
“恶人谷……”
“就这点本事?”
语气淡得像在问今天天气如何。
有些人坐着,也很可怕。
下一刻。
屋顶轰然破开!
黑衣身影裹挟劲风疾坠。
断腕处的长刀寒光乍现——
直劈萧铸天灵!
刀落。
却在触及护体气墙时戛然而止。
任他青筋暴起,刀刃再难进半寸。
闷哼声起。
黑衣人被反震之力狠狠弹开。
断腕处血迹渗出。
他眼神一厉,抽身欲退。
“杜杀。”
萧铸静坐依旧,声淡如冰:
“这便走了么?”
“当年暗算燕南天的狠劲……”
“——去哪了?”
话语如剑,刺透夜色。
血手杜杀身形骤僵。
哒哒哒哒哒,
脚步声如骤雨敲檐。
“杜老大,我们来了。”
酒楼外,人影绰绰。
恶人谷的亡命徒,从四面涌来。
这些人——
哪个不是仇家遍地?
哪个不是赏金累累?
躲进这谷,本是为苟活。
却不想今日,撞上了硬茬。
人影围满酒楼。
也有人摸向那座铸剑楼。
想探一探,楼中藏着什么。
萧铸已立在门口。
声很轻,却如惊雷炸在每人耳畔:
“你们这么做——”
“是在找死。”
恶人们心头齐震。
好可怕的内力!
无形的威压,如冰水浇头。
连这些亡命之徒,都脊背生寒。
萧铸动了。
剑气骤起。
丝丝缕缕,凝作八道剑影。
晶莹剔透,寒光流转。
正是名剑山庄那八柄传世名剑之形。
虽非实体,锋锐犹胜真剑。
掌出。
剑影破空。
八剑,齐飞而出!
如惊鸿,如流星。
噗嗤——
噗嗤——
剑过,人倒。
惨叫未起,生机已断。
胸口剑痕如线,整齐得令人心寒。
剑影散作流萤,归于虚无。
萧铸负手。
衣袂轻拂,如拂微尘。
眼底静如深潭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