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带回少林,以佛法镇压,以绝江湖上的厮杀,哦弥陀佛,我佛慈悲。”
最可怕的从来不是剑本身,而是人心深处的贪与痴。
听闻心湖大师此言,众人脸色各异。
心中却转着同一个念头:
少林此番,是真怀慈悲心肠?
还是也动了贪念,想将那宝剑据为己有?
无人说破。
此刻,大师所言确在理,字字掷地有声,叫人不好反驳。
心湖大师言罢,不再多看一眼。
径直起身,朝着一个方向便走。
步伐沉穩,卻帶着不容置疑的決絕。
其他人面面相覷,立刻快步跟上。
各怀鬼胎,各自算计。
都想着能否在这变故中,觅得一丝机缘。
人总是这样,明知前方可能是火坑,也为那一点虚无缥缈的可能,甘愿跳下去。
龙啸云落在最后,满心郁闷。
本是他请来护兴云庄的高手,此刻却一心只惦记着别处的剑。
将他这正主,晾在了一边。
直到一行人穿过巷弄,来到一片空地。
铸剑楼赫然矗立。
炉火正红。
一人赤膊立于楼前。
龙啸云一眼便认出了萧铸。
心中先是一惊,随即陡然一喜。
他与萧铸并不相熟。
但仅那一面之缘,他便深知:
这人,绝不是他人一开口,就会乖乖交剑的人。
这世上有些人,你越是想逼他低头,他越是要挺直脊梁,哪怕折断也在所不惜。
龙啸云嘴角,勾起一丝难以察觉的冷笑。
冲突,已在所难免。
这局面,正中他下怀。
龙啸云忽然抢步上前,手指猛地指向楼前。
声音又急又响,仿佛生怕旁人听不见:“大师!就是他!秦孝仪、赵正义、田七、公孙摩云四位大侠,皆是死于此人之手!”
心湖大师瞳孔骤然一缩。
他目光扫过萧铸,又落于那柄新铸之剑上。
心中雪亮:
如此凶剑,若落于此等凶徒之手,江湖岂有宁日?
有时出手不是为了仇恨,而是为了秩序。而秩序,往往建立在鲜血之上。
他指间古铜佛珠倏然握紧。
一声低吼,作佛门狮子吼震人耳聩:
“阿弥陀佛!”
“老衲少林心湖。”
“你就是那自称梅花盗,连杀四位侠士之人?”
就在此时。
萧铸手中之剑,恰成!
剑光冲霄而起,映得半空骤亮。
可他眼中,唯有喜悦。
因为他“看”见了。
与剑相系的因果之中,确实有黄裳。
他毫不犹豫。
心神一动,择定了那黄裳的九阴真经修为。
霎时间,一股渊深似海、圆融通达的气息,自他周身弥漫开来。
心湖大师话音戛然而止。
瞳孔再次猛缩。
他难以置信。
眼前这人……
为何竟在转瞬之间,气度发生如此天翻地覆的蜕变?
方才还是锋芒毕露的铸剑人。
此刻,竟已隐有一派宗师般的沉静。
如深潭,如古井。
泰山崩于前,而色不变。
最可怕的不是修为的提升,而是境界的顿悟。
有些人,一朝得道,便不再是凡人。
心湖大师手中的佛珠,捏得更紧了。
心湖大师目光一凝,
他沉声道:“檀越,还未回答老衲的话。”
萧铸道:“我说我是梅花盗,我便真是梅花盗了?”
心湖大师道:“若不是你为何不解释?”
萧铸道:“解释有用?何况,我何须向人解释。”
心湖大师道:“如此行事作风,你已有错。”
萧铸道:“这样我就有错了?”
萧铸像是听到了天下最可笑之事。
心湖大师道:“不错。”
萧铸觉得好笑,当下目光如剑,扫过众人:“你们来此,其一为梅花盗,其二……”
他举起手中倚天剑,寒光流泻。
“便是为此剑。”
心湖大师合十道:“阿弥陀佛,不错。老衲欲请此剑,及檀越身旁另外二剑,同归少林。以佛法净其凶戾,化其怨气,免江湖再起纷争,血流成河。”
他早已看见。
泪痕剑倚壁而立,如承无尽诅咒;
金蛇剑盘踞在地,邪异之气森然;
再加上这新铸的倚天剑……
三剑同现,天下必乱。
有时候,慈悲,也是一种残酷的决断。
萧铸道:“这剑,是我的。”
心湖大师道:“是。”
萧铸道:“我有权带着它们。”
心湖大师道:“没错。”
萧铸道:“既如此你还想强夺?”
心湖大师垂眸,声却坚决:“为苍生计,老衲……不得不如此。”
萧铸眼中最后一丝温度褪尽。
他缓缓抬头,一字字道:
“你们找死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