那脖子处……好像特别白。
白得不像活人,而且转头动作有点……有点僵。”
脖子处特别白?
动作僵硬?
陈峥将这些细节默默记下,随即说:“你们俩先回脚行,看看刘刀在不在?”
“阿峥,你这是?”瘦猴疑惑。
“去脚行瞧瞧情况,毕竟,我和刀爷那可是‘一见如故’的。
他要是出了事,我也得关心一二才是。”
陈峥随意笑了笑。
胖子两人不明所以,但还是按照陈峥的吩咐先回了脚行。
陈峥在路边喝了几大碗花茶,就才起身往脚行走去。
日头偏西,暑气未消。
脚行大门敞开,两个赤膊的脚夫靠坐在门墩上打盹。
院子里,几辆空着的排子车胡乱停着,骡马拴在槽头,甩着尾巴。
四周满是汗臭味。
陈峥刚迈进大门,就感觉气氛不对。
往常这时候,院子里该是人声鼎沸。
脚夫们吆喝着装卸货物,算盘珠子噼啪作响,一派忙碌景象。
可今日,虽说也有人走动,却都脚步匆匆,脸上有几分惶惑。
几个相熟的脚夫看见陈峥,眼神一碰,便赶紧低下头,装作没看见,快步走开。
“陈爷,您来了。”
一个管事的瞧见他,硬着头皮迎上来,脸上微笑,却有些僵硬。
“嗯,随便看看。”陈峥不动声色,“刀爷呢?回来了吗?我找他有点事。”
那管事的神色微变,支吾道:“刀爷……刀爷还没回呢。东家派他出去办事,怕是还得些时日。”
“哦?什么事这么要紧,连个信儿都不捎回来?”
陈峥故作随意地问道,目光却扫视着院内。
这一扫,正瞧见吕龟从里面走了出来。
半日不见,这老家伙的气色好了不少。
干瘪的脸上泛着一层油光。
那条套着袖子的木头胳膊,随着他的步伐微微晃动,袖口处隐约露出暗沉木质。
他身后半步,跟着那个身形高大的护卫。
依旧是一身宽大灰布褂子,帽檐压得极低,遮住了大半张脸,只露出一个线条冷硬的下巴。
整个人像是缩在一团阴影里,气息阴冷。
吕龟瞧见陈峥,眼神复杂,随即挤出个干巴巴的笑容:“特派员,什么风把您吹来了?
可是找东家有事?”
他说话间,那条木头胳膊抽搐了一下。
陈峥心下冷笑,面上却平淡:“无事,过来转转。吕爷气色不错啊。”
“托东家的福,还过得去。”
吕龟皮笑肉不笑,“陈爷要是没事,老夫还得去码头盯着,这几天货多,乱糟糟的,离不得人。”
他说着,便带着那个护卫往外走。
与陈峥错身而过时,护卫目光似乎极快地扫了陈峥一眼。
眼神空洞,不带丝毫活气。
陈峥心头那丝熟悉的异样感再次浮现。
这眼神,这身形……肯定在哪里见过!
待吕龟二人走远,陈峥又跟那管事敷衍两句,便装作闲逛,朝着胖子他们提到的那个老仓库方向走去。
老仓库在脚行大院最深处,靠近后墙。
那里是一排低矮的土坯房子。
墙皮剥落,露出黄土。
木门歪斜,挂着一把生锈的旧锁,看着确实荒废已久。
陈峥绕着老仓库走了一圈。
仓库后面是一片杂草丛生的空地,堆有些麻袋、烂木箱。
他蹲下身,仔细查看地面。
仓库门口和窗下的泥土,明显有近期被踩踏的痕迹。
尤其是在一扇用木板钉死的窗户下方,杂草有被压折的新鲜印记。
他凑近那扇窗户,鼻子抽动。
一股怪异气味萦绕四周。
不是霉味,也不是土腥气。
而是类似檀香,却又带着点腥甜。
这气味很隐蔽,若非陈峥五感远超常人,绝难察觉。
子夜时分,诡仪……吕龟果然在这里搞鬼!
陈峥心中笃定,这老仓库,便是吕龟滋养鬼手木偃的所在。
他记下位置和环境,不动声色地退开。
现在还不是打草惊蛇的时候。
需要更确切的证据,也需要摸清那护卫的底细。
离开老仓库区域,陈峥又在脚行里转悠了一圈,刻意与人攀谈,打听刘刀和吕龟的消息。
得到的回应要么是含糊其辞,要么是讳莫如深。
显然,吕龟如今的威势,让这些底层脚夫不敢多言。
直到日落西山,陈峥才离开脚行。
他没有回津善学堂,而是找了家临街的小茶馆,在二楼靠窗的雅座坐下,要了一壶高末,几样茶点。
从这个角度,恰好能望见脚行大门进出的情形。
陈峥需要等,等一个合适的时机。
华灯初上,津门卫的夜生活开始了。
街上行人不见少,反而多了些提着鸟笼的闲人。
以及倚门卖笑的姐儿。
茶馆里说书先生醒木一拍,正讲到“窦尔敦盗御马”,唾沫横飞。
陈峥却充耳不闻,只是慢慢呷着茶,目光偶尔扫过脚行大门。
约莫戌时三刻,也就是晚上八点左右,他看到吕龟和那护卫回来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