陈峥侧头看向沈伯。
对方微微摇头,低声道:“两个老伙计,住在一处,想起些旧年勾当,一开口便尽是前尘,多贪了几杯。”
“莫提这个了,说说你罢。”
老丁将烟杆在凳脚磕了磕。
陈峥心头一动,说我?
“拳练得如何了?”老丁眯眼问道。
陈峥撂下白杆,也不多言。
先是个二字钳羊马站稳了,气息往下一沉,便见小腹微微鼓荡。
左掌护心,右掌自丹田处蹿出。
带起一股子劲风。
正是劈拳起手。
但见他步踏三角,身随掌进,每发一拳必伴丹田一震。
拳锋劈空时,霍霍有声,震得树叶微微晃荡。
这般连劈五路,忽地变招换形。
右拳如箭离弦似的,直射而出。
崩拳的短劲,炸得衣袂扑喇喇响。
最妙的是落步无声,唯有地上淡淡尘圈,随足尖漾开。
显然是已将拳法,练到了收放自如的地步。
两路拳打完,陈峥敛气归元,额间不见汗迹,只是身上微微蒸出些白汽。
紧接着,陈峥眸光一动,看向道书。
【劈拳(6/15),崩拳(5/20)】
【功力:明劲(240/1000)】
“好!两日不到,收放自如,拳法小成,明劲小成。”
老丁直直看来,眼中毫无醉意,赞道。
“我练武这么多年,无论是江湖,还是朝堂,未见过你这等的苗子。”
顿了顿,老丁感慨道:“也得亏是我,才有资格教你!”
陈峥嘴角微动。
这是夸他,还是拐着弯夸自己?
老丁见他默然不语,语气便放缓了几分:
“我自家的事,自己明白。外头人都喊我武疯子、穷教习,没什么名望。
再过些时日,若是税捐再重几分,只怕这学堂也撑不住了。”
“师父,有徒弟在,绝不容这样的事。”
陈峥斩断他的话。
老丁听了,背脊忽然挺直了些。
旁边,沈伯笑道:“哈哈哈,老丁,你这徒弟,可真像当年的你啊!”
当年的老丁,比陈峥还要狷狂不羁,甚至目中无人,私下里连光绪爷都敢骂。
凡事总要争个公道,撞得头破血流也不回头。
后来稍知收敛,锋芒藏了些,脊梁却始终不肯弯,终究不容于世,落得这般境地。
蹉跎半生,鬓发染霜,无儿无女,意气消磨。直到,陈峥闯进了他的眼界。
紧接着。
陈峥朝沈伯望了一眼,随即郑重拱手道:
“沈伯,师父,徒儿这番话确是出于肺腑。”
老丁闻言深吸一口气,连连点头,字字沉凝:“好,好,好!”
“你有这番心意,为师便已知足。我这儿还有些积蓄,学堂暂且还开得下去。”
沈伯接口笑道:“老丁手头若真不凑手,不还有老韩么?咱们去他那儿打打秋风,也是一样的。”
眼见这两个老头儿犹自互相说笑打趣。
陈峥不由得眉头一蹙,心下暗忖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