黄九的腰杆硬生生挺直了几分。
往常挨了老娘的数落,他早该蔫头耷脑蹲墙角去了。
可今儿个不同,他脖子一梗,声音都高了几分:
“娘!您别拿老黄历看人!”
“有阿峥带着,我能出啥事?”
他喘了口气,眼底发光,话头更密:
“您是不晓得!阿峥……阿峥今晚可大不一样了!威风的很!”
黄婶撇撇嘴,手里活计不停:“威风?不就是跟人耍横斗狠?”
“哪儿啊!”
黄九急得跺脚,声音噼里啪啦炸开来,
“是刀头!
刘刀头亲自请阿峥去擂台上镇场子!
对面那汉子报号铁牛,一身横肉,说是明劲高手,凶得骇人!
您猜怎么着?”
他眼珠一扫,见一家子都瞪着眼等下文,才狠狠一拍大腿:
“阿峥上台,只一拳!就一拳!
‘嘭’一声!
那铁牛胳膊当场折断,人倒飞下台,死狗一样昏死过去!
好家伙,全场都炸了锅了!”
他唾沫星子横飞,比划着:“刘刀脸都白了,立马捧上二百现大洋!足足二百块!雪白雪白的大洋啊!”
“还有洋人!
租界里的罗伯特先生,眼都直了,冲着阿峥竖大拇指,还递了名片!
刘刀在一边点头哈腰,客气得不得了!”
“二百大洋?”
黄婶手一顿,狐疑道,
“刀头那样的头目,能痛快给钱?
洋人也掺和?你莫不是唬我?”
“真真的!”黄九热血上涌,指向桌案。
十块大洋堆着,银光刺目。
屋里霎时静了。
黄婶凑上前,指尖摸过银边。
又捏起一块,噙在齿间一吹,忙贴到耳畔。
一声清锐的嗡鸣,扎进耳中。
她手一抖,脸上的疑云碎得干净,只剩骇然:
“真……真是大洋……他就……就这么给你了?”
十块现大洋!
够一家子嚼用大半个月了!
旁边,一直闷头抽旱烟的黄叔,这时也撂下烟杆。
他眯眼盯着那摞银元,眼珠动了动,最终只长长吁出口烟气:
“一拳……二百现洋……洋人递帖……了不得喽。”
他摇着头,喃喃道,“陈家这小子,是真要化龙了。”
大姐捂着嘴,眼睛瞪得滚圆,轻声嘀咕:
“阿峥……他几时变得这么厉害了……”
而一直安静坐着的二姐黄芷兰。
一张秀气脸上写满了震惊。
她是个读书人,在租界学堂里教书。
向来觉得动武是粗鄙之事。
可弟弟口中描述的陈峥。
那种杀伐果断、一拳定乾坤的气势。
以及随后轻描淡写散财的豪气,完全颠覆了她以往对陈峥破落子弟的认知。
这……这简直像是话本小说里的人物!
她脑海中甚至能想象出擂台上的惊心动魄。
听到弟弟还在那兴奋地吹嘘:“你们是没看见阿峥那气势!”
“打完拳,跟刀头说话都不卑不亢,还让刀哥办什么事,刀哥屁都不敢放一个,答应得飞快!”
“我看呐,阿峥肯定不止是能打,说不定背后和保委……”
他差点把“保委会”三个字秃噜出来,幸好及时刹住车,“……反正厉害着呢!”
黄芷兰心中一动。
保委会?
小九想说的是保委会的?
她比家人想得更深。
乱世之中,一个既有武力,又有胆识,似乎还和保委会有关的年轻人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