仓库里贴着几张海报,画的是粗腿细腰的举牌女郎,颜色俗艳,看得人眼热。
黄九这小子还没开过荤,眼睛发直,喉结上下滚动,一口接一口咽唾沫。
“刀哥,今晚有硬货?”陈峥眯着眼,四下打量。
这仓库极大,顶子极高,中间清出块空地,四周杂七杂八堆着麻包木箱。
顶上吊着几盏煤气灯,嘶嘶作响,照得场内明如白昼,连飞扬的灰尘都一粒粒清楚。
场子正中拿粗麻绳草草围了个四方擂台,四下里黑压压挤满了人。
三教九流,鱼龙混杂。
穿短褂、肌肉虬结的脚行苦力,套绸衫、摇纸扇的闲汉爷们。
还有三五个西装革履叼雪茄的洋人,被几个华人围住,点头哈腰,赔着笑脸。
往上看,竟还搭出一个个小包间,里头坐着老爷和公子小姐,居高临下。
苦力在下,老爷在上。
陈峥嘴角扯出一丝冷笑。
屮!到哪都这一套。
“怎么?陈兄弟,有兴致上去试试手?”刘刀转头看过来。
“有彩头么?”陈峥声调平稳,听不出起伏。
“自然有!”
刘刀咧嘴一笑,露出一口黄牙,“只要能在这台上站到天明,二百现大洋,立马奉上!”
他说罢随手一挥,示意胖子和瘦猴先招呼着。
自己则转身小跑向看台角落里的几个洋人。一口洋泾浜英文响起来:
“Good evening!今儿个场面热闹,准保您看得痛快!”
陈峥双眼微眯,心知这钱烫手。
此地不是正经比武之所,台上无规无矩,出手非死即伤。要站到天明?
难。
一旁的胖子似乎想起什么可怕场面,咽了口唾沫,凑近低声道:
“陈兄弟,上了台,生死自负,打死人,也不过是赔点抚恤大洋了事,官府从来不管。”
“这儿的人,也都守这规矩。”
陈峥眼皮一跳:“常死人?”
胖哥重重点头:“你在西沽可能不了解这头。”
“早年老龙头这地带,乱得没法看。”
“收保护费的、扯皮条的、拐卖人口的,牛鬼蛇神什么都有。”
“后来青帮插旗立了规矩,每年收成时候,各路人马聚首,靠这擂台定地盘,求个面子上过得去。”
他话音未落,仓库内突然一静。
所有人的目光都盯着擂台中央。
两条精赤上身的汉子正在搏命!
没有裁判,不讲规则。
拳拳到肉,闷响骇人。
一个矮壮如牛牯的汉子,一记掏心捶,重重砸在对手肋下。
对手是个高个子,吃痛闷哼,连退几步,嘴角已然溢血。
矮壮汉子得势不饶人,扑上去又是一记扫堂腿。
高个子慌忙跳起躲过,落地时却踩上一滩汗渍,脚下一滑,顿时失了平衡。
矮壮汉子眼中凶光毕露,如饿狼见血,猛地一记头槌,撞向对方面门!
“咔嚓!”
一声叫人牙酸的脆响。
高个子仰面就倒,鼻梁塌陷,鲜血汩汩外涌,人在地上抽搐两下,便不再动弹。
周围顿时爆出炸雷般的喧哗。
有疯狂叫好的,有怒骂吐唾沫的,有忙着收钱赔钱的。
几个汉子面无表情跳进圈内,将昏死过去的高个子像拖死狗一样拖了下去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