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咻啪!”
陈峥的掌缘渐渐变得通红,甚至微微肿胀起来,但他眼神却越来越亮。
他逐渐把握到了几分诀窍。
明劲发于腰胯,通于脊背,贯于肩肘,最终达于掌缘。
劈出时,并非一味刚猛,需有起钻之柔,落翻之刚。
起如挑担,落如分砖。
尤其在那劈落的一瞬间,手腕需微微塌按,将明劲尽数吐出。
同时周身筋骨微微一紧,方能打出劈拳“沉实透穿”的劲力。
“呼!”
陈峥深吸一口气,再度劈出一掌。
这一掌,速度似乎并不特别快,但动作流畅协调,劲力节节贯通。
掌缘劈落至最低点时,他腰胯一沉,手腕微塌。
“啪!”
一声脆响,清晰利落,异于之前。
劲风压下,将他脚前方的地面尘土吹开。
陈峥缓缓收势,立身原地,闭目凝神。
虽汗流浃背,臂膀肘尖阵阵酸麻肿胀,但体内那道明劲却愈发活泼凝练。
就像是溪流奔涌,循环不休。
心神沉入眉心,观想道书。
果然,其上字迹如水痕加深,缓缓浮现出新的进境:
【顶心肘(2/30):肘似枪尖,破空发声。
三十日磨砺,已得两分。
明劲贯注,聚于一点,发声清脆,渐得狠准之意。】
【劈拳(2/15):劈劲似斧,落掌如斧劈木。
十五日雕琢,亦至两分。
起钻落翻,劲发腰胯,掌缘破风,初具沉实之形。】
【明劲+15】
【功力】:明劲(30/1000)
陈峥细细体会着道书所载。
顶心肘与劈拳的修炼,非但磨砺打法,更反哺自身明劲,使之增长。
方才上百次的重复捶打,将那一丝明劲反复运使,贯注于肘尖掌缘。
宛如锻铁成钢,去芜存菁,令其更为精纯。
“呼……”
陈峥吐出一口浊气,只觉周身筋骨微微鸣响,畅快无比。
抬头看,日头已然西斜,金辉洒满小院。
时间快到了,还需去寻丁师傅,学习形意真功。
前路漫长,唯勤勉而行。
陈峥留了张字条压在桌上,晚饭不必等他。
自个出门,往津善学堂去了。
路上,陈峥想着不能空手上门,就拐去西沽那边的一家铺子,打算买些特色零嘴小吃。
陈峥踏着街道上未干的淤泥,步子沉得很。
方才练功催起的一身明劲渐渐伏下,反倒叫五感格外清明起来。
前往西沽的街道,虽已清理出道路,两旁的景象却仍叫人触目惊心。
墙上高过人头的水渍,像一道灰黄色的烂疮,清清楚楚记着当初洪水涨到多高。
那水势,对高门大户不过污了墙脚,对此地棚户,却是灭顶之灾。
碎砖、烂瓦、朽木和破烂家具堆成了小山。
隙缝里还夹着看不清模样的零碎,无声。
却好像在说,这场大雨,净是穷人的劫数。
陈峥眸光一扫。
污水横流的巷口,挤挨着一堆面黄肌瘦的灾民。
有的蜷在断墙下,身子裹着又脏又湿的破麻,两眼空空地望着人。
有的在垃圾堆里反复扒拉,只想寻些能嚼咕的东西。
几个细伢子赤着脚,在泥浆里追一条瘦得见骨的野狗,不过是想争一口荤气。
再往远去,一阵呜咽唢呐传来。
那是支出殡队伍,正抬一口薄皮棺材,上头溅满泥点,哭嚎的妇人嗓子早哑了,几乎要晕死过去。
路人面色木然,匆匆绕开,像是早已习惯了这样的光景。
可与此格格不入的是,不远处支起一个吃食摊子,热气腾腾。
几个赤膊力巴正捧着大碗,埋头稀里呼噜吃着最便宜的嘎巴菜,汗珠直接砸进泥地里。
仅几步外,一个穿绸布长衫,账房模样的男子,正小心拎起衣角,皱紧眉头喝骂一个卖菜老农:
“滚远些!蹭脏了衣裳,你赔得起吗?”
老农喏喏后退,缩回阴影里头。
就在距离老农不远处,立着一座青砖高墙的大院。
那墙新近加高过,污水压根没漫上去。
两扇朱门紧闭,门前扫得清清爽爽,连点泥星都不见。
两个穿黑色号衣,粗胳膊阔背的家丁抄手站立。
冷眼瞅着对街的惨景,像瞧另一个世界的事。
墙里头隐隐约约飘出留声机放的洋歌。
还有男男女女的嬉笑声,与墙外饿殍般的寂静一比,简直是天差地别。
“滚远点!老乞婆!别污了老爷的门地!”
一个家丁突然吼起,抡起短棍就赶想来靠近的老农。
老农吓得一趔趄跌进泥水窝里,半声都没敢出。
就连肩上滑落的菜篮,都没敢捡起。
陈峥距离老妇不远,正要上前,却发现对方手脚并用爬回人堆中,一下子没了踪影。
这一幕,引来墙内又一阵嬉笑。
“叮铃铃!”
一阵铜铃响动,陈峥眼前有辆黄包车跑过。
“借光,借光。”
“劳驾,劳驾。”
拉车的汉子瘦得像一根柴。
汗珠夹带泥水从额角往下淌,胸口呼哧呼哧地喘,好似一个破败风箱。
车上坐着个穿一身蓝布旗袍,罩呢大衣的摩登小姐。
她捏一方绣花手帕掩住口鼻,皱起眉头娇声催促:
“快些快些!这老城区都什么臭味儿!”
“误了我和赵小姐吃茶,你担当得起吗?”
车夫大气不敢喘,只得咬紧牙关,颈上青筋凸起,拚命快跑朝着万国桥的方向。
车轮滚过泥洼,溅起几点污浊,那小姐又是一声惊怨。
更扎眼的是街角那一处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