门外,一道黑影倏忽逼近,轮廓被雨幕搅得模糊不清。
只听得脚步声沓沓,水花四溅,转眼已扑到门前。
嘭!嘭!嘭!
敲门声又重又急,砸得人心头发慌。
门外传来一声喊,嗓音沙哑,像是被雨水泡发了似的:
“阿峥!可在家么?”
稍顿一顿,又扬声道:
“是我啊——你黄叔!”
黄叔?
黄九他老爹?
陈壮一怔,眉头拧得更紧。
虽说两家距离不远,也就几条胡同的距离,但这黄叔怎地冒雨上门?
他心下迟疑,捂住三弟嘴巴的那只大手缓缓放下。
听见里头半晌没有动静,外边那人愈发急了。
“阿峥,阿峥,你可曾瞧见黄九啊?”
“他不见了……”
“叔寻遍各处,总找不着他。”
说着说着,嗓音便渐渐沙哑了,竟隐隐带了哽咽。
像是强压着悲声,却又忍不住泄漏几分抽泣。
“大哥,听这声响,倒真像是黄叔。”
陈闲凑近了些,压低嗓音说道。
陈壮微微点头,示意自己晓得,挥手叫阿弟退后两步。
自己则缓步上前,一手徐徐抽开木门闩。
另一手仍紧握着那柄铁锹,浑身绷紧。
门才推开一道缝隙,外头风雨便扑入。
陈壮借势望去,只见黄九他爹,黄把头那副形容清清楚楚现在眼前。
可此时的黄叔,哪还有往日那般精神?
面容枯槁,眼袋深重,整个人如同被抽了魂似的,萎靡不堪。
身子微微发抖,也不知是叫冷雨浇得透凉,还是因心中焦急所致。
他一见门内的陈壮,眼中顿时亮起一丝光芒,哑声道:“阿壮,你在家呵?你家老二……可曾回来?”
话音未落,竟已气弱如丝,仿佛全凭一口气硬撑着。
陈壮刚开口问:“黄叔,您这是怎地......”
却见对方身子忽地一晃,两眼翻白,直挺挺向后倒去。
陈壮慌忙拉开门,霎时外头积水哗地涌了进来,他也顾不得许多,急迈一步伸手将人扶住。
这位黄把头是陈家恩人,若非他的指点,陈峥也没机会跟丁教习练武。
更不必说平日因黄九与陈峥交好,黄家对陈家诸多照顾。
陈壮半扶半抱将人搀进屋内,三弟陈闲赶忙合上门板,拿身子抵住。
可地上早已漫进一滩污水,湿漉漉淹了鞋面。
陈闲转身赶来相助,见大哥已卸下黄叔身上的湿蓑衣。
自己也取过一块干布,替黄叔揩拭身上的冷水。
又寻了件干净褂子替他换上。
二人协力将人安置在炕上,陈壮伸手探他额头,不由蹙紧眉头。
“这烧得厉害……不像寻常受凉。”
陈闲凑近了些,声音压得低低的:“大哥,方才我给黄叔揩身时,觉着他浑身冰得骇人,冰得简直不像活人……是不是这一路冒雨涉水,寒气侵骨了?”
陈壮闻言,眉头拧紧,沉默了片刻,方摇头道:“只怕不是这么简单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