绛州,刺史府。
张尚仔细翻阅着呈上来的助学名册。
名册的每一页都详细记录着一位学子的身世。籍贯何处,家有几口,田产几何,是否身有残疾,品学怎样…
事无巨细,皆在其中。
“请先生出山,果真是明智之举。”张尚满意地点头,随手取过刺史印,在名册上郑重盖下朱印。
案几对面,陈望正襟危坐。
他刚统计完申请助学金的名录,立刻匆匆赶来刺史府。只要刺史用印,他便可立即前往仓曹支取银钱,早日发放给寒门学子。
见印章落下,又听得刺史夸赞,陈望轻抚长须,谦逊一笑:“刺史过誉。在下不过尽分内之事。这些学子皆是绛州未来的栋梁,助学金事关他们的前程,岂敢有半分懈怠。”
正说话间,衙役叩门而入。
陈望见状起身:“刺史公务繁忙,在下先行告退。”
张尚微微颔首:“先生慢走。”
待陈望离去,衙役奉上一封信函:“刺史,长安来信。”
张尚展开信纸,程处默熟悉的笔迹跃入眼帘。信中先照例禀报了长安水泥厂的近况,随后提到王璟之事。
他被陛下从路政司撤职。然而人去职留,先前关内路段听从他命令,填补了伸缩缝,如今需重新开凿,只是水泥坚硬异常,施工极为艰难。
太原王氏为此寻到崔继伯,辗转求到程咬金门下。
作为交换,他们愿将长安东西两市的两间盐铺低价转让给水泥厂,用作销售门面。
看至此处,张尚不由莞尔。
如今长安城内,除大唐盐业的铺面外,其他盐铺要么关门大吉,要么改弦更张。
太原王氏自然不差售卖这两间铺子的银钱,一直闲置未开,此时正好做个顺水人情,借此与张尚缓和关系。
自绛州的变化传入朝堂,世家对张尚的态度不知不觉间已悄然转变。既然摊丁入亩大势已趋,盐、酒等生意又被张尚打的节节败退,转型已是势在必行。
土地虽仍是根本,不致亏本,但太原王氏偌大一个家族要维持运转,单看土地是不够的,再与张尚僵持下去,实非明智之举。
不如趁此机会修复关系。
对于张尚这个人,世家虽恨之入骨,但对他的能力,他们这些对手却比谁都清楚。
再看与张尚交好的程咬金、尉迟恭、秦琼等人,哪个不是赚的盆满钵满?
反观世家,这一年多来进项锐减。
长此以往,莫说维持世家体面,便是族中子弟的用度都要捉襟见肘。
在此情形下,是否还要继续与张尚为敌,这些世家不得不三思而后行。
此番众多世家权贵愿意组建工程队参与长洛路招标,正是受大环境所迫。
摊丁入亩新政三年后便要全面推行,若再不另辟财源,全族怕是真要喝西北风了。
将信压在案几上,张尚摸着下巴想了想,问一旁的李明月:“太原王氏找了崔氏,求到了宿国公那,让我想个办法帮他们将填补起来的伸缩缝重新开凿,代价是长安东西市的两件盐铺,你说我是答应呢还是拒绝?”
李明月为张尚添了新茶,略作思忖后娓娓道来:“虽不知太原王氏那两间盐铺具体所在,但以太原王氏的份量,必是寸土寸金的旺铺。如今他们既肯割爱,显见诚意十足。且长洛路乃连通两京的要道,事关朝廷大计,若因伸缩缝耽搁时日,恐怕不妥。”
她给自己也倒上茶,最后总结道:“依妾身浅见,不妨顺水推舟,既全了朝廷大计,又得了实利,何乐不为?”
张尚闻言,笑着点头:“好,便依你所说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