想要考功名，就得脱产。
可即便在后世，一个普通家庭想要供养子女脱产考公务员，也是一个沉重的负担，更别提这个时代。
他们之所以能在这里接受陈望的教学，不过是农忙时节已过，得空来多识几个字罢了。
问他们读书有什么用？
陈望心里清楚，张刺史又何尝不明白。
但明白归明白，如何回答这个问题才是重中之重。
张尚沉吟片刻，正色道：“先生此问，让我想起《荀子》中一句话：君子博学而日参省乎己，则知明而行无过矣。”
他略作停顿，继续说道：“这些孩子，或许一生都与功名无缘，但读书识字，能让他们看懂地契文书，不至于受胥吏欺瞒；能读懂医方农书，懂得照料家人安康；更能明辨是非，不做糊涂懵懂之人。”
“今日多识一字，未来便多一分清醒；多读一页书，心中便多一盏明灯。”
陈望眼中闪过一丝异色，追问道：“那刺史的志向又是什么？”
张尚目光悠悠，片刻后答道：“我志在济世，垂辉映千春。”
陈望身躯一震，眼中精光乍现：“好一个光照千春的济世之志。”
他深吸一口气，整肃衣冠，退后一步，对着张尚，不再是平常的拱手，而是深深一揖：“好一个映千春的济世之志！老夫蹉跎半生，昔日因失望而避世，今日得见刺史，方知何为真志向，何为真担当！往日种种，竟是狭隘了。”
“陈望愿随刺史出山，尽此残年绵力，共同为这绛州之地，点亮千盏明灯，开启一方文运！”
张尚顿时喜出望外：“先生大义。”
李白的诗还是好用的，难怪穿越前看历史小说，主角动不动就抄诗。
这玩意在古代真就是硬通货啊。
陈望转身看向树荫下的孩童，流露出一丝难以割舍的怅惘。
他再次开口，语气多了一丝难以启齿：“刺史，老夫愿随您出山，只是心中尚有一事牵挂…这些村野孩童，求学本就艰难。我这一走，他们刚刚点燃的求知星火，只怕便要就此熄灭。老夫…实在不忍。”
“先生仁心，令人感佩。此事易尔，何须为此烦忧？”张尚稍作思索，道，“我可从州府专项拨款，取名为助学金，设置相应条件。”
“绛州学子只需符合条件，皆可申请助学金。”
“经核实后，每月给予一定的钱粮补助，使其不必为生计所困，能够安心向学。”
陈望眼中闪过一丝惊异，这显然超出了他预想的临时安置之策。
他忍不住追问：“刺史此法，可谓开先河之举。但不知这‘相应条件’，具体为何？”
张尚笑着说道：“这便需要县学与官府商议而定。毕竟，助学金是为了缓解那些想读书却因家境困难而无法读书的学子。那些家境殷实的学子，不在此列。”
张尚话音刚落，陈望那原本老态龙钟的身子猛地一震，随即像是被注入了什么灵丹妙药，整个人都挺拔了起来。
他双眼放光，脚步快得几乎要带起一阵风，径直朝马车方向赶去，一边走一边回头急切催促：“刺史，此时不走更待何时？早一刻回到州府，便能早一日将这助学良策与县学革新之事落实下去啊！”
张尚见他如此雷厉风行，与李明月对视一眼，双双忍俊不禁。随即大手一挥：“好！就依先生，我们即刻返程！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