王璟听见绛州二字,怒气瞬间直达天灵盖。
他指着那些伸缩缝厉声道:“什么绛州经验!分明是你们偷工减料的借口!那张尚不过是个幸进之徒,他的所谓经验,谁又知是不是欺上瞒下的伎俩?”
“立即将这些缝隙全部填补起来,若是让本官再看见一处,定要治你们一个偷工减料之罪!”
王俭还要争辩,王璟却已拂袖而去。
监察队同行的书吏低声劝道:“王管事,还是照办吧。曹丞正在气头上…”
王俭自是知晓王璟在气头上。
但他更知晓必须要一劝再劝,劝到所有的理由都被王璟打回。如此,日后水泥路出了问题,家族才怪罪不到他头上。
他和王璟终究不同。
王璟是嫡系子弟,就算捅破了天也有人兜着。
而他这一支,全凭兢兢业业打理家族产业,才勉强在太原王氏立足,稍有不慎就会被排挤出去。
今日若不尽全力劝阻到底,将来这口黑锅必定扣在他头上,甚至牵连他这一脉所有人。
望着王璟愤然远去的背影,王俭紧绷的肩膀几不可察地松了一瞬,随即又迅速端起了满面愁容。他朝着民夫们重重一甩手,长叹道:“既然曹丞有令…那便照做吧。”
说罢,他转向书吏,双手一摊,眉间拧成个结,语气里满是无可奈何:“诸位也都看见了,并非王某不守路政司规范,实在是上官严令,不得不从。还望各位替王某做个见证。今日填平这伸缩缝,实属迫不得已之举。”
书吏们面面相觑,为首之人拱手道:“王管事苦衷,我等都明白。今日之事,定会如实记录在案。”
离开了关内道路段,王璟依旧怒气冲冲:“绛州!又是该死的绛州!怎么哪儿哪儿都是绛州,真是阴魂不散。”
随行的书吏们屏息凝神,不敢接话。
几日后,监察队来到潼关段。
王璟一下马车,便看见正在施工的路面上留着的伸缩缝,脸色顿时阴沉下来:“怎么这里也在用这种偷工减料的把戏?”
潼关段负责人崔明不卑不亢地上前行礼:“见过王曹丞。我们崔氏工程队严格按照路政司下发的注意事项施工,并非偷工减料。”
“又是这套说辞!”王璟路上刚平复下来的怒气瞬间上涌,他怒极反笑,“伸缩缝是吧,填平!立即给本官填平!”
崔明微微躬身:“曹丞有令,下官自当遵从。只是…”
他话锋一转:“路政司颁布的施工注意事项有明文规定,若要擅自改动,是否得先请示项监令?”
王璟被他这番软中带硬的话顶得一时语塞。
清河崔氏与太原王氏同为世家,他也不好太过强硬,只得冷哼一声:“前面已经铺好的便算了,后续施工不得留伸缩缝。”
说罢,不等崔明回话,便甩手离去。
崔明直起身子,对身旁的工匠们淡淡道:“继续施工,一切照旧。”
“可是王曹丞那边…”有工匠担忧道。
崔明轻笑一声:“他一个太原王氏的,还能管到我们清河崔氏头上?况且这确实是路政司的规范,便是闹到陛下那里,我们也有理。”
说罢,跟上王璟的脚步。
与此同时,前方的王璟越想越气。
书吏小心劝道:“曹丞息怒。项监令亲自纂写颁布的注意事项的确不宜擅做改动,待此行结束,曹丞回京时可禀明监令,再做定夺也不迟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