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学生在。”谢正应声起身,躬身行礼。
李世民手持谢正的答卷,目光如炬:“你的《长洛路工程监理疏》,朕已览毕。其中‘明章’、‘巡检’、‘联保’、‘公示’诸策,思虑周详,颇具巧思。尤其是这‘立碑公示’一策,借万民之目以为监督,可谓别出心裁。”
“陛下谬赞,学生愧不敢当。此乃学生基于绛州见闻,偶有所得,粗浅之见,恐有疏漏。”谢正再次躬身,语气谦逊。
“哦?”李世民微微倾身,眼中掠过一丝玩味,话锋陡然一转,“朕观你策论,其中有一言‘商道通则血脉畅,血脉畅则国力强’。然则,商贾逐利,天性使然。若依你策,大力倡导商业,致使天下人见商贾获利颇丰,皆弃农从商,长此以往,田地荒芜,粮秣不继,纵有万贯钱财,可能充饥否?你可能解此‘重农’与‘兴商’之间,看似矛盾之困局?”
这是古代皇帝与士大夫集体反对大力发展商业的主要理由。
古代生产力低下,粮食产能严重不足,一旦百姓都因利而经商,便会导致粮食产量下降。
粮食乃根本。
哪怕在后世高度发达的现代,国家都得储备足够多的粮食,同时投入大量人才研究杂交水稻。
为的就是一旦有变,国家能够自给自足,不会在粮食方面受制于人。
而在科技生产力落后的封建王朝,更是如此。
一旦国家大力扶持商业,势必会导致种地的百姓减少,从而影响粮食产量,动摇国本。
谢正略作沉吟,从容答道:“陛下所虑,乃治国之根本。学生以为,‘重农’与‘兴商’并非水火不容,反可相辅相成。”
“其一,并非所有百姓都有经商之能,商道如战场,十人中或有一二人可成。若盲目从商者,难免折戟沉沙。届时他们自会重归田亩,此乃市场自然调节之力。”
“其二,粮食产能亦可提升。自绛州推行荒地再利用疏与贞观犁以来,新垦荒地无数。以往这些荒地因缺水而收成有限,以至于荒废。如今水车汲水,扩大了灌溉范围,使其亦有不菲产出。学生以为,不出三年,绛州粮产必有大增。”
“那么,是否还会有其余增产的方法呢?”
“朝廷在扶持商业的同时,是否也可以同步扶持农业革新,包括不限于农具改良,政策法规的促进,乃至于良种的培育与引进。”
“再者。”谢正继续道,“兴商所得税收,也可反哺农事。”
“一旦商税增收,达到仅凭商税便能持平,乃至超越以往岁入之时,朝廷是否可以相应降低农税,乃至免除农税,如汉之文帝时期一般。”
“如此,务农者负担大减,自然安心耕织。”
李世民闻言,眼中一亮。
汉文帝可是李世民的偶像,也是他超越的目标。
若商业兴盛,朝廷仅依靠商税便能持平,乃至超越每年的岁入,那么取消农税又何妨?