考场之内，响起细微的骚动。
显然，这《论商之道》的题目出乎了许多人的意料。
不少士子眉头紧锁，面露难色，他们平日钻研的多是圣贤文章、治国方略，对于“商”这一被视为贱业的领域，着实缺乏深入的思考。
这一幕，与昔日绛州州试时，如出一辙。
绛州的另外两名考生，李文彦与孟亮同样激动。
论及其他方面的策论，他们或许没那么精通，可论商之道，这个考题比州试之时，钱财流通之道更为简单。
商之道有太多太多可以讲的了。
甚至他们可以直接拿刺史的开源之说写上。不过二人并未这么做，反而将自己的想法写上去。
这时的谢正已收敛心神。
他并未急于动笔，而是先仔细审阅明经科的题目。
“致中和，天地位焉，万物育焉”，此言阐述的是中庸之道的极致境界，追求平衡与和谐。
他略作沉思，提笔蘸墨，在草稿纸上写下破题之句：“中者，天下之本；和者，天下之达道。致中和，则阴阳序，四时宜，万物各得其所而滋生焉…”
完成明经科答卷后，谢正将其小心放好，这才将全部心神投入到进士科的策论《论商之道》上。
商之道太有多可以写的。
一番思索后，他以春秋时期管仲买鹿制楚为例，将商之道与国家之间的博弈结合，阐述商业亦可成为不战而屈人之兵的利器。
接着笔锋一转，落于当下。
“然则，商之大道，非仅止于倾轧敌国，更在于富足本国之民。昔者管仲通货积财，富国强兵，终成桓公霸业。今观绛州之变，其理亦然…”
他详细描述了水泥路如何降低商旅成本，促进货物流通。
他又将张尚的开源之说与钱财流通之道巧妙地融入其中，论述了官府通过引导商业发展，使财富在民间与国库间良性循环的道理。
“故曰：善治国者，必通商道。商道通则血脉畅，血脉畅则国力强。官府之责，非打压商业，而在立规矩、明法度、畅渠道、惠黎庶。使商贾有利可图而守其道，百姓得交易之便而安其居。此乃长治久安之基也。”
……
唐朝的科举并未形成定式，比较随意。往往持续两日，相当于一题一日。
谢正写完时，才仅仅过了半日。
其余考生尚在思索如何下笔，他便已经起身：“我考完了。”
清淡的声音在安静的考场内尤为刺耳。
一个个正在埋头苦思的考生闻声抬头，神色各异。
有惊愕，有不屑，也有好奇。
王璟听见谢正的声音，立刻猜出交卷之人，惊愕过后，心中冷笑连连。
半日便交卷，若非学究天人，便是自暴自弃。
而谢正一个寒门士子，又怎会学究天人？
一旁维持考场秩序的胥吏走过来，皱着眉头问道：“你确定要交卷？”
“确定。”谢正平静地将两份答卷整理好，双手呈上。
胥吏见他态度坚决，也不再多言，按流程收下考卷，而后糊上姓名与籍贯，又在上方写上贞观六年科举甲八号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