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这才真正意识到,张尚根本不是他们想象中那个只会动嘴皮子,不敢见血的年轻人。
自张尚踏进绛州以来,即便城中粮商把米价哄抬到天上去,他也只是用计周旋,平抑粮价,未曾动过杀念。
可如今,他要杀人了!
这是一个手握生杀大权,并且真的敢用这份权力的狠角色。
什么重返荥阳郑氏,什么家族荣辱,在冰冷的刀锋面前,都显得那么苍白无力。
“老爷,找主家的那位。”管家出声提醒道,“现在只有荥阳本家能救我们了!”
这句话瞬间让郑员外恢复了力气。
“对对对!找文轩去!”郑员外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,猛地松开管家的胳膊,踉跄着爬起来,“快!备车!回县城,我要立刻去见文轩!”
庄园里顿时一阵鸡飞狗跳。
马车很快准备好,郑员外几乎是滚爬着上了车,连声催促车夫:“快!快!再快!”
当郑员外见到郑文轩时,却发现郑文轩面色苍白地靠在榻上,额上覆着湿巾,一副病骨支离的模样。
“文轩,你这是…”
郑员外愣住了。
郑文轩虚弱地抬了抬手,声音沙哑:“我从刺史府回来就染了风寒,片刻之间竟是起不来身了。”
说着,便咳嗽起来。
郑员外并不清楚刺史府内发生的事,对郑文轩所说的风寒倒没有怀疑,故作关心地问道:“怎会病得如此突然?可请了郎中来看过?”
郑文轩有气无力地摆了摆手:“劳你挂心,已服过药了,只是这病来如山倒…”
话未说完,又是一阵剧烈的咳嗽,咳得满脸通红,仿佛连心肺都要咳出来。
郑员外忙上前替他抚背,心中却是焦急万分。
他此来本是要借郑文轩之力向张尚施压,谁知偏偏遇上郑文轩病重。
“文轩。”郑员外试探着开口,“你可知道张刺史要处斩那几个乡绅之事?”
郑文轩虚弱地点点头,声音细若游丝:“听说了。”
说罢,他又咳了几声,缓了缓才接着说道:“我去见张尚本是为了解决隐田之事,顺带让张尚放了他们,只是张尚此子油盐不进,不仅未放人,如今还要将他们处斩。”
郑员外的心彻底沉了下去。
他原本指望郑文轩能凭借荥阳郑氏的威势施压,谁知连郑文轩都在张尚那里碰了钉子。
这岂不是说那位刺史连五姓七望都无惧吗?早知如此,自己何必听信郑文轩的话,与对方作对!
心中后悔万分,却也没有后悔药可吃。
他不死心的追问道:“那张尚当真如此猖狂,连荥阳郑氏的面子都不给?”
郑文轩却未直接回答,只是摆摆手:“你无需担忧,他并非滥杀之辈,有那几个乡绅杀鸡儆猴已是足够。”
“只是…”他悠悠一叹:“只是人头一旦落地,便再难阻止他推行新政了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