这一点对士族而言,无法接受。
因此,郑文轩便当做不知晓。
可如今张尚把话挑明,郑文轩再也无法回避。他面色一沉,语气严厉:“张刺史,你可知道,‘天下’二字,岂是你轻言一个‘还’字就能了结的?我五姓七望,诗礼传家数百年,方有今日之根基。这份家业,岂是说放就能放的?”
“往小了说,这是断送族中子弟的前程;往大了说,便是背弃祖训,是千秋万代的大不孝!”
张尚不怒反笑:“好一个‘千秋万代的大不孝’,简直臭不可闻,本官闻之几欲作呕。”
他冷哼一声,斥道:“世家以学识把持朝政,致使上有令而下不达,是为不忠。”
“兼并土地,罔顾百姓之生死,是为不义。”
“尔之祖训以儒立家,然孔圣教化万民,坐下弟子三千,似颜回子贡,或家境贫寒,或商贾出身,尔等又是如何做的呢?”
“将学问束之高阁,视作私产,垄断仕途,使寒门无路,百姓无望,这难道不是违背以儒立家的祖训吗?这难道不是大不孝吗?”
“如此不忠不义不孝,也配在我面前狺狺狂吠?”
这番话一出,郑文轩顿时被气得浑身发抖,指着张尚:“你、你竟敢如此污蔑我郑氏!”
“污蔑?”张尚站起身,目光冷漠,“本官说的句句是实。郑玄公若在天有灵,看到你们这些不肖子孙将学问当作敛财固权的工具,怕是会后悔当初怎么留了后。”
“你…你…你,大胆!”
“闭嘴。”张尚大喝,“郑文轩,你既为不忠不义不孝之徒,只可潜身缩首,苟图衣食,怎敢在本官面前妄称孝道?”
“有朝一日,你去往九泉之下,有何面目去见郑氏历代先祖?”
郑文轩被这一连串诛心之言震得坐立不稳,脸色由白转青,嘴唇哆嗦着,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。
他只觉得胸口一阵剧痛,猛地捂住心口,整个人摇摇欲坠。
“你…你…我…我…”他颤抖着指向张尚,眼中满是惊怒与屈辱。
张尚却已不再看他,转身对门外扬声道:“来人,送客!”
两名衙役应声而入,一左一右扶住几乎站立不稳的郑文轩。
郑文轩挣扎着想要说什么,却是一口气没上来,剧烈地咳嗽起来。
一旁的李明月看的目瞪口呆。
她终于见识到传说中那个言辞如刀、咄咄逼人的张尚了。
待郑文轩被搀扶出去,李明月这才回过神来,问道:“郎君,这么说是不是有点太伤他了?”
“伤他?”张尚轻笑一声:“我这还是往轻了说。”
都将对方打成不忠不义不孝了,还是往轻了说?
若是往重了说,该是何等锋利的言语?
李明月怔怔看着张尚,只觉得眼前之人,周身仿佛散发着万丈锋芒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