温彦博闻声,这才放下笔,抬起头来。
他看着张尚,满意的点了点头,开口道:“你虽在中书省时日不长,但毕竟在老夫手下待过,老夫这里有几句话,你记在心里。”
张尚立刻正色。
温彦博捋了捋胡须,语重心长道:“户部乃钱粮重地,牵一发而动全身。此番你以雷霆手段肃清积弊,固然大快人心,却也触动了不少人的利益。”
“往后行事,需刚柔并济,既要秉持公心,亦要懂得审时度势。望你日后好自为之,莫负陛下厚望,亦莫负了你这身才干。”
这番话,已然超出了一般上下级的客套,带着几分长辈对晚辈的期许与告诫。
显然,温彦博十分看好张尚。
张尚神色一凛,郑重行礼:“下官谨记温相教诲,必当时刻反省,谨慎行事。”
“嗯,去吧。”
温彦博挥了挥手,重新埋首于案牍之中。
张尚退出温彦博的值房,回到自己那间狭小的舍人值房。
属于他的东西寥寥无几,不过几卷私人文书。
他快速将需要移交的公文案卷整理归类,又将那方中书舍人的铜印和鱼符取出,放在案头显眼处。
刚收拾停当,值房的门被推开。
一位面容儒雅的中年官员走了进来,正是来接任他事务的另一位舍人。
“张侍郎。”
对方拱手,语气带着几分客气与恭谨。
官场便是如此,地位变迁,周围人的态度也随之微妙改变。
“李舍人。”张尚回礼,并无倨傲之色,“有劳了,此乃我经手的文书,均已分类注明,印信符牌在此,请查验。”
两人公事公办,很快完成了交接。
张尚抱起那只装着他寥寥私物的木匣,最后看了一眼这间短暂停留过的值房,对李舍人点了点头,便转身走了出去。
抱着木匣,穿过廊道,迎面撞见一位老熟人。
王仁表。
“这不是张舍人吗?”王仁表故意用了旧称,说着,他似乎想起什么,一拍脑门,阴阳怪气道,“瞧我这记性,该称一声张右侍郎了,恭喜高升啊。”
张尚停下脚步,淡淡道:“有病就吃药,没药就去买,如果只是耳朵痒了想找骂,下官倒是可以为王侍郎止痒。”
王仁表被张尚这毫不客气的一句噎得脸色一僵,那点虚伪的恭喜瞬间消失殆尽。
他眼角抽搐,脸上已是愠怒之色:“张尚,休要得意忘形。区区小官,升迁自然容易,可再往上便是僧多粥少,一个萝卜一个坑,你若还想高升?痴心妄想!”
张尚闻言,非但不恼,反而似笑非笑道:“这便不劳王侍郎费心了,下官别的本事没有,就是年轻。”
说着,他挺直腰身,眼中闪过戏谑之色:“年轻就是本钱。纵使将来仕途再无寸进,尚能夜御十女,尽享床笫之欢。至于王侍郎这般年纪嘛…”
他故意拖长了语调,目光在王仁表身上悠悠转了一圈,带着几分调侃与讥诮:“呵呵…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