陈亲愣住了。
“不光是我们，还有修妍，朴虚儒，秦路，秋戎，有一个算一个，跟我都不是朋友。”
陈亲脸上露出一种复杂的神色，“我们并肩作战过，同生共死过，你还没有接纳我们？”
“我如果没有接纳你们，怎么会把你们放在那么重要的位置上？我只是说，我们不是朋友。”
杜玉书绕过被还在吞咽食物的包子，走到陈亲身边，背对着她看向帐外光晕，“因为担心我的安危，所以不顾自己的利益，不惜以身涉险也要来救我，这是只有亲人、朋友才会做的事。我没有亲人，那会为我做这些事的，就只有朋友，比如越斐然，比如殷红汐，比如谈一故，还有净淳，许苡也算吧，天底下很少见她这样纯粹的好人，总之她们都会不顾一切来帮助我，但你们并不是。”
陈亲无话可说。确实，无论她们曾经并肩作战得多么愉快，无论杜玉书这个人多么令人信服，这都是不足以让人为之赴汤蹈火的。她们的情谊并没有那么深厚。杜玉书比她想象的还要清醒不少，这个如今位高权重的人，完全没有迷失在自负之中，对他人的信服甚至于崇敬都保持着警惕。
陈亲一方面为自己押宝的人有非凡心智而高兴，一方面也不由得有些落寞，“是的。”她道：“我们这几个人的背景，你也知道，虽然在濯缨大会上出尽风头，事后也被各方势力招揽，但我们根本就没有晋升的机会，哪怕成为一流高手，也不过成为他人手中一柄杀人的刀，甚或是踏脚的石头。许苡在说服我们的时候，就提到过了，只要我们豁得出去，从慕容琅和翡冰手中救下你，一定会被你委以重任，你将来倘若能与中原武林分庭抗礼，重新分割天下，我们就会有改命的机会。”
是的。这些曾经一起并肩作战的伙伴，当然是信服杜玉书的，如果可以为杜玉书效力，更是再乐意不过。但这中间隔着那么多阻碍，需要付出那么多代价，并不是简简单单一句情分在，就能做到的。
这其中势必包夹着数不清的利益权衡，是中原武林无数双抗拒、利用、戏耍弱小的手，把这些昔日的伙伴推到了杜玉书身边来。
这当然没什么问题，只是令人遗憾，遗憾自己拥有不了那么纯粹的情感。
而杜玉书并不觉得遗憾，她笑了笑，“没错，所以你们来到我身边，最看重的，是我可以带给你们的利益。”
她的语气里没有嘲笑，没有愤怒，没有怨恨，只有一种轻快的释然。陈亲觉得有些不寻常，转身看向杜玉书的背影。
“所以，”杜玉书道：“如果我这次有什么危险，你们一定要拼尽全力自保。你们要记住，权势才是立身之本，至于盟友、伙伴，以后会越来越多的。”
陈亲愣住了。
杜玉书又说：“你们只是我的下属，下属只需要听命于我，做好分内之事，就已足够，任何多余的负累都毫无必要。这次无论我在烽都发生什么，你们都只需按照部署行事，不要忘记自己的初心，不要被所谓的情感和道德迷惑，无论是为我牺牲也好，因没有为我牺牲而愧疚也罢，通通都不要做。这都是朋友之间才需要的，而我们不是朋友。”
说完，她抬手撩开帐幕走了出去，外头正午的秋阳雪白明亮，将杜玉书的背影一包，消失了，帐幕落下。
雪豹包子吃完了盆里的肉包，舔着嘴，翘着尾巴跟了出去。
陈亲怔愣在原地，好久没回过神来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