场面陷入死一般的寂静,仿佛连空气都凝固了。
陈屿的话像一块巨石投入看似平静的湖面,瞬间激起水下汹涌的暗流。
女生的脸先是“唰”地一下变得更红,像是被人扇了一巴掌,羞愤而难以置信,心中的优越感荡然无存。
她眼睛瞪得很大,看着眼前的临时工,嘴唇微微张开,想反驳又找不到话说。
“你.....可是......你是在否定苦难!否定反思本身!”
尽管话是这么说,但女生也似乎觉察到,这些话跟陈屿比起来,苍白又无力。
少不更事的大学生们,动不动就反思,动不动就警醒,但在真实的生活面前,这些看似高大上的词汇确实很空洞。
人群不再安静,开始出窸窸窣窣的议论声,但不再是之前看热闹的心态,而是带着震惊、困惑和思考。
是啊,在陈屿之前伤痕文学横扫全国,上到官媒下到地摊,到处都在议论“伤痕”。
大家站在知是分子的角度,站在读书人的角度,来来回回做了无数解读。
那时候看书看报,甚至包括当时的一些电影,主角不是被冤枉,就是在黑暗中摸索人生。
一部部伤痕文学,无不讲述知是分子们有多惨,看完让人心疼,甚至觉得他们成了牺牲品。
那时候陈屿真信了。
偶尔也会想这是不是太过分了?
但是随着陈屿年纪变大,走南闯北,接触到后世的幺蛾子多了,这才意识到:这TM压根就不够。
当然,支持女生的也不是没有,总之就不服气。
“强词夺理,这怎么能比较?”
“人家是女孩子,你太过分了.....”
“抛开事实不论,难道就不能.....”
“他在偷换概念,在否定反思本身!”
反对声有,但是无疑比之前小了很多,更多的人则是陷入沉默中,他们已经在思考,表情从看戏的轻松变得凝重。
很多人可能来自城市,对农村的了解仅限于书本和伤痕文学的描述。
陈屿的话为他们打开了另一扇窗,让他们意识到自己一直沉浸其中的悲情叙事,可能忽略了更庞大、更沉默的群体的真实状况。
也会有人交换眼神,眼神里传递着困惑和认同:“他说的……好像是啊,我舅舅下过乡,后来回城了,现在待遇还不错,确实比一直待在老家的亲戚强多了……”
女生没再争论,而猛地跺一下脚,扔下一句:“跟你这种人说不通!”,随即在一片复杂的目光中匆匆离开。
任谁也没想到,这个川大的大学生竟然说不过一个知青临时工,还被气走了。
图书馆终于安静下来,陈屿回到自己岗位,为了不让别人觉得自己在摸鱼,陈屿还假装忙了一阵。
一旁的同事们凑过来,个个投来好奇的目光。
“陈屿,你好厉害!”
“是啊,三言两语就让这些大学生无话可说,那女生都哭了!”
“他们习惯了这样,动不动就要教育人家,今天反倒被教育了吧。”
“考上大学有什么了不起的,明年我也考。”
“真没想到啊,我们知青里竟然还有这么厉害的,这些事你不说我还真不知道。”
“说得好说得畅快,今天我必须多吃两碗!”
之后又有一些大学生过来借书,但态度比之前都好不少,也没人提伤痕了。
等到快下班的时候,又一个青年匆匆赶过来,三五几步就来到陈屿跟前。
“同学.....你的索书卡呢?”
“我不是来借书的,”青年摆摆手,笑得更亲切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