皇都的夜晚仍然是一副繁华的景象。
灯火依旧在错落的屋檐间流淌，悠扬的乐声回荡在街道之间。
跟在艾路克背影后的贾法尔，脚步有些虚浮。
他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被街道两侧的景象所吸引。
那些在路边摊贩讨价还价的市民，那些从马车里探出头来的贵族小姐......
他想起曾经和父皇一同微服私访时，父皇指着这片繁华对他说的话。
那声音仿佛还在耳边，但说话的人却已经躺在了冰冷的棺材之中。
尽管雷恩萨斯驾崩了，举国默哀。
但在那之后，一切如旧。
哪怕是皇宫已经在悄然无声之中，变得腥风血雨，也没能影响什么。
不知不觉间，贾法尔便到了艾路克的府邸上。
他没有用钥匙，只是将手掌贴在门上。
随后一道幽蓝色的魔法纹路一闪而过，门锁发出了清脆的解锁声。
“殿下，请。”他推开门，侧身让贾法尔先进去。
艾路克明明是宫廷魔法师，但是他的家中一个佣人都没有。
他没有点灯，只是走入昏暗的玄关，随意地打了一个响指。
清脆的响声在空旷的房间里回荡，然后灯光便出现了，驱散了此前的所有黑暗。
随着这声号令，墙角的阴影里，几个造型像猫的魔偶就钻了出来。
它们看上去有些呆呆的，但动作异常麻利。
艾路克不需要佣人，因为对他来说，魔偶已经足够用了。
他的府邸上，到处都是书架。
就连用来招待客人的地方，也有两排书架。
与其说是家，不如说是一座私人图书馆。
艾路克随意地在其中一张椅子上坐下，对着还站在原地的贾法尔说：“只要你想的话，可以一直在这里休息。”
贾法尔低头看向那些围着自己转的魔偶，欲言又止。
那些魔偶端着衣服跟毛巾，似乎打算让他洗洗就睡。
可是现在的贾法尔。需要的并不是休息。
“艾路克。”贾法尔终于开口了，他喊住了正要翻开一本书的魔法师，声音因为酒精显得沙哑，“你难道就没什么想要对我说的吗？”
他知道艾路克不是一个会做无用功的人。
这位宫廷首席魔法师，既然会特意把他从那个肮脏的巷子里喊出来，就绝不是为了请他来这里喝茶睡觉。
不然的话，艾路克大可以放任他在那巷子里当一个酒蒙子。
“我遵从陛下的意志，只会在边上旁观。”艾路克冷不丁地朝着贾法尔说道。
“父皇已经驾崩了。”贾法尔从牙缝里挤出这句话，用复杂的眼神看向艾路克。
他知道艾路克对雷恩萨斯很忠诚，所以才不理解艾路克这个选择。
“这也是陛下的意志。”艾路克不紧不慢地说。
他抬起手，对身旁的魔偶做了一个手势。
魔偶立刻转身，片刻后就端着一杯热气腾腾的茶水走了回来，放在贾法尔面前的茶几上。
“醒酒用的，我觉得您该多喝几杯。”艾路克建议道，他的目光再次回到了书本上。
贾法尔迟疑了一会儿，还是端起茶杯，喝了几口。
茶水入口苦涩，但跟如今他的心情比起来，这反倒不算什么。
“陛下是一个很狡猾的人。”艾路克的声音再次响起，依旧是不紧不慢的语调，仿佛在闲聊，“比如说这一次，他也很狡猾。”
“你想说什么？”贾法尔放下茶杯，杯底与桌面碰撞发出“叩”的一声脆响，打断了室内的宁静。
他已经没有耐心再玩这种猜谜游戏了。
“您太着急，连别人将话说完的耐心都没有。”艾路克的余光落在贾法尔身上，如此说道。
闻言，贾法尔霎时间语塞。
“陛下很喜欢借他人之手，去完成一些事情。”艾路克没有理会贾法尔那微妙的变化，仍然在旁说道，“这样就不会脏了自己的手。”
“这次，他也希望借别人之手完成一些事情。”他说完这些话，才正眼看向贾法尔。
“你是想要说，父皇打算借我的手完成一些事？”贾法尔试着问道。
问出这话的时候，贾法尔眉头紧锁着，久久没能舒展开。
艾路克没有直接回答，但一切尽在不言中。
“不过与其说陛下是狡猾，我更觉得陛下是老了，胆小了。”艾路克忽然叹了口气，语气里带着一丝难以言喻的感慨。
可是就跟艾路克说的一样，贾法尔如今很没有耐心。
他不想要从艾路克口中听到任何谜语，他要答案，一个能够解决他心中所有疑惑的答案。
“父皇想要我做什么？”贾法尔直言道。
猛地从椅子上站起来，几步冲到艾路克面前，双手粗暴地抓住了对方的衣领，将他从椅子上提了起来。
这个时候，贾法尔似乎忘记了艾路克的身份。
他只想知道答案，一个准确的答案。
知道之后，他一定就可以不用如此烦恼了。
“这很重要吗？”艾路克反问道。
“怎么可能不重要？”贾法尔实在是受不了，怒喝了一声。
如果是平时的话，贾法尔大抵还有心情去揣摩艾路克这些话。
“我只要答案！给我答案啊！我不要去猜！”贾法尔怒视着艾路克，说。
他不喜欢现在这种云里雾里感觉。
贾法尔眼睛睁大，表情多了几分狰狞：“告诉我，父皇要我做什么！我现在就去做！”
在他的身上，看不到昔日的影子。
面对着几近疯狂的贾法尔，艾路克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，甚至连眉毛都没有动一下。
“已经放弃思考了吗？”艾路克感慨道。
艾路克嘴里念了一个咒文，然后贾法尔就整个人都悬浮在空中。
“陛下想要继承王位的是贾法尔，不是现在的你。”艾路克整理了一下被抓皱的衣领，平静地说道。
“本来，魔法师被战士近身，应该连吟唱咒文的机会都没有。”艾路克一边说着，一边抬起手。
他对着空中虚虚一按，悬浮着的贾法尔便被一股柔和的力量控制着，轻轻地落在了地上。
只不过艾路克这般轻松的动作，让贾法尔感到了自尊心受挫。
“现在陛下想要你做什么，并不重要。”艾路克俯视着贾法尔，“重要的是你打算做什么。”
“如果你想做的事情，就是陛下当初所想的。”他停顿了几秒后，“我想陛下会很欣慰。”
倘若艾路克将事情告诉贾法尔，那么贾法尔的选择不会有他个人意志的存在。
雷恩萨斯大抵是希望贾法尔像他，而不希望贾法尔成为他。
“陛下的一切都还在。”艾路克说道，“而您，应该有的是方法将这些东西纳为己用。”
正如大皇子担心的一样，雷恩萨斯不论何时，都有着能够改变局势的底牌。
这些底牌不会因为雷恩萨斯的驾崩，凭空从这个世界消失。
“而且就算没有陛下留下的东西，这皇都里......还是有很多东西是您能争取的。”
诚然，大皇子的确将一部分人精炼了。
但大部分人并不是因为被精炼，才站在大皇子那边。
更别说，也有不少人内心是反对大皇子的。
他们隐隐察觉到了大皇子的所为，只不过敢怒不敢言罢了。
“您想在这里住多久都行，殿下。”艾路克朝着贾法尔躬身，“这里足够保证您的性命安全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