背对着哈林的贾法尔，率先打破了沉默：“哈林先生，我跟你一样是超越者。”
他说完这句话之后，才缓缓地扭头，跟哈林对视了起来。
“超越者？”哈林表情古怪地望着贾法尔。
“你看上去很惊讶？”贾法尔饶有兴趣地打量着哈林的表情，他的声音里带着一丝笑意，“我还以为你跟我一样，能分辨出同类的气息。”
“我可没这本事。”哈林低声咕哝了一句，视线从贾法尔的脸上移开，落在了远处翻涌的白色浪花上。
他确实接触过几个超越者，但那都是在对方展现出非凡力量之后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的。
不过贾法尔是超越者这件事，着实是让哈林感到意外。
“希望你不会太抵触我。”贾法尔开口，语气诚恳得让人无法怀疑，“我单纯是想要跟你交个朋友而已。”
“哈林，你要小心，我从这家伙身上嗅到了不好的东西。”修娜在哈林耳边提醒。
她难得地压低了嗓门，用一种语重心长的口吻说：“不管对方说得多好听，都要小心。那感觉不对劲。”
“没想到这话，竟然是从你嘴里说出来。”哈林震惊地看向修娜。
“什么叫竟然？”修娜气得抖了起来，她感觉自己的龙格尊严受到了严重的挑衅。
为了让自己看上去更沉稳、更可靠一些，她努力挺直了小小的身板，清了清嗓子，换上一种故作深沉的腔调。
“他是那种能蛊惑人心的家伙。”
“蛊惑人心？”哈林回想起自己时常出现的不自然感觉，不禁沉吟了起来。
如果真是这样的话，就能够解释那一份不自然了。
就在哈林准备打起十二分精神应付贾法尔的时候，贾法尔却很坦诚地说：“她说得没错。”
“我的确有蛊惑人心的力量。”贾法尔神情平静地说出了这一番话，“这没什么不好承认的。”
“哈林先生，成为超越者后，总是会不可控地得到力量。”他坐在了一块石头上，语气感慨。
“有些东西，就算你不想要，也会强塞给你。”
超越者的力量源于灵魂的残片。
那些残片里封存着什么，超越者就会继承什么，没有选择的余地。
贾法尔就是这样，他除了继承了灵魂残片里的剑术，也继承了别的东西。
“贾法尔拥有不同寻常的‘魅力’。”诺亚不紧不慢地说，“一般人根本无法察觉。”
“一呼百应，对他来说是轻而易举的事情。”他说着，便瞅了一眼贾法尔，“这并不是所谓的人格魅力，而是另一个概念的。”
如果说人与人之间的初始好感度是一个从零开始的数值。
那么任何人面对贾法尔时，这个数值的起点就是三十。
满分是一百。
几乎所有人都会在见到贾法尔的第一面就觉得他亲切可靠，值得信赖——哪怕他什么都没做。
这是一个几乎没有任何负面效果的被动能力，是无数人梦寐以求的至宝。
可是这份馈赠让他觉得世界无比虚幻。
他所看到的一切善意，他所听到的一切赞美，都仿佛蒙上了一层滤镜。
让他分不清哪些是真实的，哪些是能力作用下的虚假幻象。
“那赶紧把你这个能力关掉。”哈林嘴角抽搐了一下。
“这能力并没有开关的说法。”贾法尔如此说道。
“像你这样能够意识到问题的人，还是很少见的。”他说。
“难怪我觉得那么违和！”修娜闻言，便明白自己那违和感的真面目。
“不过你为什么要待在他的身边？”她瞄了一眼诺亚，问，“你该不会是被忽悠了啊？”
“我的使命是见证英雄的降临。”诺亚开口回答了修娜的问题。
“英雄？”修娜挺了挺肚子，让那第三只爪子摇着手指，“开什么玩笑。”
“这家伙干什么了？你就在这里说他是英雄。”她一脸不屑地瞥了贾法尔一眼，然后像献宝一样把哈林推到前面，“我这边的哈林才是英雄。”
“他可是亲手砍碎了蛮神企图降临的灵魂！还单枪匹马干掉了蛮神的信徒！”她唾沫横飞地将哈林那些惊心动魄的经历，添油加醋地宣扬了出来，说得那叫一个威风八面。
作为当事人，哈林听到这些事情，总觉得自己要起一身鸡皮疙瘩。
“怎么样？”修娜得意洋洋地抬起下巴，冲着诺亚哼了一声，“等你身边这个只会摆造型的家伙，也做了类似的事情，再来跟我谈什么英雄不英雄的吧！”
“贾法尔什么都还没做。”诺亚面对修娜的挑衅，依旧从容不迫，“所以，我在等待。”
“哼嗯，那你还不如早点换人，来等我们家哈林呢！”修娜感觉自己已经在口水战中取得了压倒性的胜利，尾巴都快翘到天上去了。
修娜冲到诺亚边上，想要炫耀一下：“他可是我亲自拉进我们龙族白名单的家伙！懂不懂这个含金量啊！”
可是诺亚直接用爪子摁住了修娜的头：“年轻的龙，不要太得意忘形了。”
“要谨记谦虚的美德。”他用长者的口吻说道。
只不过在两条龙对话的时候，贾法尔则是陷入了深思。
因为贾法尔听到修娜说的那些话。
“哈林先生，你还真了不起啊，竟然能够杀掉蛮神。”贾法尔惊讶地看着哈林。
“你别听她瞎吹。”哈林眼疾手快地伸出手，一把捂住了还想继续炫耀的修娜的嘴，把她剩下的话全都堵了回去。他解释道：“我只是侥幸杀掉了还没完全降临的蛮神而已。”
“那家伙当时只有一个脆弱的灵魂投影。”他说完又像是想起了什么，补充了一句，“而且，你当时不也在场吗？”
“达里斯城的那一次吗？”贾法尔颔首，已经猜到了哈林说的是什么。
“哈林先生，你觉得被蛮神精炼的家伙，还有救吗？”贾法尔看似漫不经心地问了一句。
“不知道。”哈林的回答有些迟疑，他停顿了好一会儿，才继续说道：“我也就碰到过那么几次而已。”
原本哈林是想要斩钉截铁地回答：“没救了。”
因为从圆厅那位骑士毫不犹豫挥下的剑锋里，他已经深刻地体会到了那种深入骨髓的绝望。
可是话到嘴边，他又犹豫了。
这个世界充满了未知，凡事真的有那么绝对吗？
“说不定还是有一线生机的？”哈林摸着下巴，说出了一个连自己都不太确信的答案。
“你还真是乐观啊。”贾法尔闻言，发出一声悠长的叹息，那叹息声被海风吹散，带着一股难以言喻的萧索。
他望着远方的海面，低声说：“不过，要是真的有救，那该多好。”
哈林再迟钝，也贾法尔的语气里出了问题：“你听上去很不开心啊？”
该不会这家伙身边有人被蛮神精炼了吧？
如果真是这样，哈林倒是能理解他这神情。
只不过，贾法尔没回应哈林这句话，而是抛出了一个问题：“如果没找到解救的方法，那又该怎么办？”
哈林没有说话，只是抬起手，用手指了指贾法尔腰间那把装饰华丽的佩剑。
那个动作简单明了，却蕴含着千钧之重。
贾法尔沉默地低下头，看着自己腰间的佩剑。
剑鞘上光滑的金属反射出他模糊的倒影。他明白哈林的意思。
许久，他抬起头，拍了拍自己礼服上并不存在的灰尘。
他轻笑着，问道：“你真的会这么做吗？”
“我只是说说而已。”哈林耸了耸肩膀，随口回了一句。
哈林很清楚不是谁都能像那个骑士一样，能毫不犹豫地挥剑。
虽然他自己已经挥出了那一剑，但他不会让别人也挥剑。
毕竟挥下去之后，才明白那一剑有多沉重。
大部分人，砍下去大抵都会后悔。
更何况，他也不清楚贾法尔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。
这个“圣贤剑”貌似过得也没别人想象中那么好。
贾法尔看向了海平线，冷不丁地说：“希望在塞黑利亚，之后还能碰面。”
“下次希望你可以别那么不近人情。”他伸出了自己的手。
哈林思索了片刻后，便握住了他的手：“我尽量。”
“哈林！你肯定是中招了！”修娜在哈林耳边小声地说，“你竟然都跟他握手了。”
防不胜防啊！防不胜防！
“这次是正常的。”哈林摇了一下头，因为现在他已经没从贾法尔身上感受到违和感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