或许,如今这个心像世界能够为他弥补的,仅仅是单纯的、最原始的力气。
它并没有办法给哈林提供更多的力量。
但是对现在的哈林而言,这已经完全足够了。
力量的差距已经被抹平,剩下的他会用自己的双手、用那柄咆哮的剑去亲自解决。
当双方的力量对抗结束僵持的那一瞬间——
“咚”的一声,那影子人便被弹飞了出去,撞碎了身后一具体型堪比小山的巨兽骸骨,惨白的骨片四散纷飞。
但这还没完,它的势头丝毫未减,继续翻滚着撞向了下一具、再下一具骸......
一连串“喀拉”的破碎声响起,最终当一切声音都沉寂下来时,那团黑影已经在两百米开外的地方,深深地嵌进了另一座骸骨山脉的深处。
“呜——嗡嗡嗡——!!”
哈林手中的“莽锋”仍在不安地咆哮着。
哪怕没有拧动握把,它也依旧如此。
那引擎疯狂运转,即使哈林没有拧动剑柄上的握把,它也依旧发出震耳欲聋的轰鸣。
一股股强劲的推力从剑身源源不断地传来,催促着它的主人。
催促着他继续挥剑,继续战斗,将眼前的一切敌人全部斩断。
四周那些徘徊的家伙,见状便朝着哈林涌来。
它们的身上始终传来各种各样的台词,那一张张脸若隐若现。
“来得正好。”听着那些汇聚成噪音的台词,他垂下了眼皮。
“嗡——”白色的蒸汽卷起,红色的剑刃随之划了一个完美的圆弧。
那些扑来的影子人,仅仅是一刹那便在空中被抹去。
“嗡——嗡——嗡——!”
可是,引擎的声音并未因为清除了杂兵而有丝毫停歇,反而变得更加高亢、更加急切。
因为真正的敌人,依然在哈林的眼前。
哈林迈开脚步,无视了身上那些还在渗血的伤口,走向了那个刚刚从骸骨堆里挣扎出来的影子人。
这个心像世界正在赋予他力量。
只要他还能站在这里,只要他还剩下一口气,他就能提起手里这柄沉重无比的剑。
“哈林啊,以后我们可是邻居了。”
“你今天怎么路过了不跟我打招呼?”
“别总说自己有什么癔症,那都是心理作用。”
那影子人一边从破碎的骸骨中爬起来,一边还在喋喋不休。
身上那些不断变换的人脸,各自说着与当下剑拔弩张的气氛毫不相干的话语。
它缓缓抬起自己的手臂。
下一秒,漆黑的掌心毫无征兆地向前暴突,化作数根锋利无比的尖刺,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,笔直地朝着哈林的脸庞刺去。
哈林甚至来不及做出完整的闪避动作,只能微微偏头。
被偷袭的哈林,脸上又被划出了深深的伤口。
只不过,事到如今这样的伤放在哈林身上,已经有些微不足道了。
哈林俯视着这影子人,冷不丁地说道:“有一段时间不见了。”
“你第一次当冒险者吗?你这样很容易死的。”
“我们也算是沾了你小子的光了。”
回应哈林的,并不是他所期待听到的任何一句话。
那些面孔,那些声音,都属于他记忆中的人们。
可现在,它们坏掉了,只是在不断重复播放着生前的片段。
现在哈林并不在骑士的人生过往之中。
可是他逐渐理解了,为何那个骑士会决定将剑指向亲朋。
“咻——!”
就在哈林思索的瞬间,那影子人的上肢猛地伸长,化作两条坚韧无比的长鞭,以刁钻的角度卷了上来,死死地缠住了他的身体和持剑的双臂。
“活人,侍奉阿巴隆。”
“活人,来这里,为阿巴隆带来毁灭。”
这次说话的终于不是那些彷徨的灵魂。
在身体被完全缠住,几乎动弹不得的情况下,哈林没有丝毫慌乱。
他只是低下头,看着自己被鞭子捆住的双手,然后开始发力。
他一点一点地,用纯粹的蛮力,将那柄咆哮的“莽锋”向上抬起。
剑上的引擎声渐渐平息,只留下残响,原野上的风声也因此清晰了许多。
那影子人似乎察觉到了危险,它用尽自己的所有力量收紧鞭子,想要将哈林的手臂牢牢锁死,阻止他接下来的动作。
可是“莽锋”的剑刃,仍然在一寸一寸地被缓缓上抬,直至高举过顶。
“再见了各位。”哈林朝着那影子人说道。
不,更准确地说,他是在跟那里面的每一个灵魂告别。
想必里面也有哈林素未谋面的人吧。
但如今这些事情,已经不重要了。
哈林只是打算给整座普利拉城的人,来一场宏大的葬礼。
“「破天一闪」。”
话音落下,引擎的轰鸣声便毫无征兆地再度袭来。
“轰——!!!!!”
这一次的轰鸣声,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来得更加狂暴。
以哈林目前的力量以及这柄剑的状态,并不能像招式名字那般,真正用一剑将天空划破。
饶是如此,这片心像世界那灰蒙蒙的天空之上,厚重的云层还是像是被一把无形的巨刃切开一般,开始缓缓地向两侧分离。
一道白线随着剑刃的挥落,骤然掠过天际。
那道白线是如此的纤细,却又如此的耀眼,它贯穿了整个视野,一直延伸到这个世界的遥远彼端。
跟天空的云层一并被分开的,还有地上那个由无数灵魂纠缠而成的、扭曲的黑色影子。
“说到底,你......”
影子人身上,某一张即将消散的脸孔似乎还想开口说些什么。
可是最后都在这一剑下化作戛然而止。
那辽阔的原野骤然消失,恍若幻觉。
“哗啦啦——!”
头顶的天花板剧烈地颤抖起来,灰尘与碎裂的石块如同雨点般纷纷落下。
哈林站在原地,任由那些碎石砸在自己身上。
他不由自主地抬起头,望向自己刚刚挥出那一剑的方向。
看着天花板上那一道笔直的划痕,他不禁呢喃。
“原来只划了那么一道口子啊。”